侧过脸望向不远处的那个像倒下的橡木酒桶的怪异造型大楼时,我听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而且越跳越快。我暗暗调整着心里状态,但还是无济于事,别说跳出这种紧绷的情绪,就是想缓解一下也做不到,整个身体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绳子捆扎了起来,而且那条绳子还越勒越紧。
车停在路边的树阴里,稀疏的树影印在车身上。我故作镇定地把车窗开了一半,微风吹进丝丝清凉。我缓慢地升起胸膛,偷偷地调整着呼吸。
“紧张吗?”老婆坐在副驾室的位置上扭着脖子侧脸望着我,语气平和地问道。
“紧张什么,不紧张。”我伪装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随后,瘪了瘪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向橡木酒桶大楼瞟了一眼,压低嗓子控制着语速淡定地说道:“能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对,别紧张。其实找工作也看缘分。HR看你顺眼你就过,看你不顺眼你就废。”
老婆虽然表现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我知道她也很紧张。毕竞我都40岁了,之前投了好多简历都如泥牛如海,杳无音信。快半年了,这是第一次听回音,第一次有面试机会。面试的是一家新能源汽车制造公司。公司在本地乃至全国都小有名气。在我的心里和她的心里都希望这次面试能成功。
“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去了。”我侧过脸看着老婆平淡地说道。
其实时间还早,只是我不想焦急地坐在车里等待。即便坐在车里,我和老婆都不可能聊别的话题。面试已经占据了两个人脑子里的全部空间。我们更不想聊面试的话题,那样会使我和她都更紧张。我们了解对方就如同了解自己一样。我想早点去,无论成功或失败,一切也会早点结束。
“Good luck!Don\''t be too nervous!” (祝你好运,别太紧张。)老婆看着我,脸上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Ok, I will try my best!” (没问题,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我探过头在老婆的脸颊上吻了一口。
推开车门走出树阴,阳光有些刺眼,我把手罩在眼前,横穿过马路,向橡木桶形状的建筑物走去。入职后听老员工讲述。这个不伦不类不丑不美造型怪诞的大楼,是第一个老板找高人卜算过才建成那样的。事实上,楼体造型根本不是我眼里的橡木桶,而是按一口棺材的外型建造,寓意升官发财。听过老员工的讲述,在次远远看到办公大楼时,却实感到有几分与棺材相似,但也不格外像,不说仿造棺材建造,我是决对猜不到的。据说第一任老板现在在美国,其原手下基本上都进了监狱。原因是这些人和原老板一起造假账,把要收购公司的大名鼎鼎的空调巨头董亮亮骗了。董亮亮把原老板告上法厅,原老板事先听到风声卷款独自逃到美国,和他一起合谋的手下则没有那么幸运,统统被抓进了监狱。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迈着急促的步子向工厂大门走去。临近大门时,我看到一头巨大威武的石雕麒麟,麒麟脖子上挂着鲜红的大红花。我只是大略地瞟了一眼,只觉得打眼,好看,无心细细观察雕工与神态。来到了工厂大门前,大门被门柱分割成两部分,宽阔的一边是进出车辆的行车道,狭窄的一边是员工进出的人行道。行车道的一侧和人行道的一侧各站着一位保安。两个人看起来年龄都不太大,皮肤粗糙黝黑,穿着厚底高腰的廉价皮鞋,腰间扎一条宽腰带,黑色的保安制服已经严重褪色,看上去让人觉得有几分寒酸,与他们面前不远处胸戴鲜艳大红花的威武石雕麒麟和身后的气派大楼有几分不符。我走上前表明来意,保安走进门厅坐在椅子上,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登记本递给我,我填好递给他时,他又递给我一个小塑料袋,头也没抬低声说道。“把手机装里。”
我接过塑料袋,袋子不太大,勉强塞进一部智能手机,我把手机放进去后,封口处有一个黑底白字的不干胶贴上面写着“封条”两个字。我一边撕封条下的粘纸一边内心感叹,大公司就是不一样,保密措施做得如此谨慎。
当我把封条贴粘好后,抬起头时,保安还低着头盯着我刚刚递给他的登记本,只是坐姿有些夸张。他斜侧着身子,一手拿着登记本,一个肩往后斜靠,胳膊下垂,那派头就像电影里的警察局长在审查下属递上来的文件一样。
“他知道你来吗?”他的语气平缓,但听得出他在装腔作势,在摆架子。突然间,他不再像一名保安,反而像是一个矫揉造作的领导以亲民的口气和下属讲话。他的语气和蔼,但充分展现了他高人一等的地位。他那稚嫩的脸庞与现在身份极不相符的神态衬映在我的眼里,我好像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拿着烟卷学着大人抽烟一样,不但十分可气,又十分滑稽。
听到他没头没脑的问题,我有点发懵。心里暗想:“我是来面试的,肯定是和面试官约好才来的呀。”
“啊”,“噢,我们约得三点。”我硬着头皮回答了那个让我困惑的愚蠢问题。
“他知道你来吗?”他又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