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太妃殿里出来时,候在门口的小太监立即上前匆匆在周德清耳边说了句什么。
对方神色微变,说是有些事情要处理,便恭敬地和孟与青道了别。
孟与青自然应允,等人的背影走远,才终于松一口气。
她撑着精神回宫受完各宫宫妃拜见分钗见礼后,才得机会单独留了卫明瑶在殿里歇息。
“奴婢去煮茶。”红笺打发走了所有宫人,合上了内殿殿门。
这是那日福悦寺山上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待殿门合上,卫明瑶立即放下茶盏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边蹙眉问:“那天你回去之后怎么样?我给你写的信你有收到吗?听红笺说你先前病了好久,现在可好了?”
“我没事,信都收到了,只是之前父亲禁了我的足没能回信。”孟与青低声说着,握住她发凉的指尖,“你怎么样?可有叫太医看了?”
卫明瑶先是松一口气,而后顿了顿,苦笑一声:“说是位皇子。”
两人的神情都称不上好看,孟与青沉默很久,终于开口:“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卫明瑶温柔地望着她,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轻声说:“青青,我恐怕难逃一死。你万不可冒险掺和进周观源的谋算里,只消你和这孩子安全,我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掌心下的脉搏细弱跳动,孟与青的神色变幻许久,才抬起头望她:“你信我。”
卫明瑶笑起来,为两人添了茶水,说道:“不提这个。我可听说,昨日你大婚过长街时,许多世家后生都去了街巷送别你一场。”
她看孟与青表情茫然,忍不住失笑:“你不知道?京都儿郎倾慕你者不下半数,之前各个都视我兄长为眼中钉呢。”
见她提起卫明御时并无过多难过,孟与青心里松了松,迟疑着小声说:“可是之前诗会的时候从来没有人理过我。”
卫明瑶笑出了眼泪,一手扶着腰,哎哟道:“别说那些儿郎,连我几个关系好些的姐妹都怕你性子冷清,不好意思惊扰你。”
见她难得大笑开怀,孟与青也笑了,拿软垫给她垫在腰后。
卫明瑶半晌才止住笑泪,安稳靠好了,眨眼:“哎还有,今晚夜宴需得行宗室礼,你可准备好了?”
“皇后礼制宫规繁琐,我昨日临时背了整夜。”孟与青叹口气。
卫明瑶顿时瞪圆了眼:“才一夜?!你知道那册子多厚我当初背了多久!足足半个月!你你你——”
她鼓着嘴憋了半晌,最后重重放下茶盏,叹气:“青青,以你才智,若是男子必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孟与青想了片刻,笑着摇头:“我若是男子,当远离是非,一生游历山水……”
两个人在内殿说笑许久,直到了夜宴前夕嬷嬷来催,卫明瑶才依依不舍地回了自己寝殿更衣。
今日夜宴是宗室大礼,内务府很是看重,早早便送来了十余件绣制繁复的宫装。
因贞康帝病体未愈,宫装是样式配色便低调许多。只在细节绣纹里加深了功夫,面料更是极难得的云锦,解带抖展开时金色云纹栩栩如生。
孟与青最终选了件浅些的茜色配湖蓝宫装,饶是如此,落衣成妆钗发挽起,细描花钿后仍是艳丽不可方物。
看着铜镜里的人,方嬷嬷都忍不住喜悦感叹:“娘娘姝色,天生凤命。”
孟与青却淡淡的:“走吧。”
*
不知是不是周观源特地交代的缘故,新后宫宴极为奢侈。
夜宴设在韶华殿,宴下分设内外,内为帝后妃嫔宗亲王室嫡系,外为王亲庶系及王公大臣亲眷。
殿门内奏中丹大乐,后檐设迁和韶乐,灯火通明宴戏舞乐彻夜丝竹不停。
宴会伊始,宫殿监官引孟与青至皇后筵席,宣立后诏书亲手点燃长明宫烛,立香火,受万人叩首跪拜。
“皇后娘娘德容光耀千岁无忧——”
人声遥远又浩荡,滚转着风声层层叠叠。
下座跪拜的华服低垂着头面容模糊,朱钗铛佩,赤色与黄眼花缭乱。
龙凤雕纹的香烛光影摇曳,与身后旷远夜色中的烟花混如模糊一团。
孟与青一时竟忘了当今何时,她仰头望着空中纷纷坠落的烟火,侧脸被光影映得明灭。
云纹广袖灌了风猎猎鼓起,她缓慢抬起手,听见自己的冷静的声音:“诸位平身——”
“谢皇后娘娘——”
大宴开始,厚重低缓的宫乐入耳,歌舞起奏宫铃声响,宫人低头高举银盘盛佳肴美酒鱼贯而入。
*
宴上孟与青受敬几杯酒后有些头晕,她喝了解酒茶也无用,便扭头悄悄和卫明瑶说了一声,带着红笺和几个宫人一同从后殿悄悄出去透风去了。
韶华殿位于皇宫最东,修建得极为宽阔奢侈,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