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覆盖的时间不长,她带队时曾特意带他们走过很长,但没有这么重的地带。
为的就是这时。
锦衣卫个个抬手遮眼,连睁开都是问题,有人想开口提议停下休整。
黄沙替他闭了嘴,灌了一嘴沙子。
元千低头看着地面装作不知情。右侧的狼群猛然出击,很有纪律性的扑人,风沙声掩埋了呼救声,甚至有些直接被扑上咬断了脖子,发不出声音。
狼群只攻击后半段人,他们两人并排风沙迷眼走的十分不齐。
而狼早已定好他们的位置,一击必中。
元千难得有了些许松弛,低头看着自己车边来回晃动的双腿。
这一路上她腕间的银铃声就没停过,她手搭在腿上时不时转转它们。
这八只是她六岁皇室家宴时,爹爹的八位挚友亲手打造的,一人一只给她串成了手环。
每一只都各有特色,元千指尖攥着其中燕北王打的一只摩挲。
她一共就见过燕北王两次。
燕北王身姿雄武,长相英气,常年处于战场厮杀,身上自带一种杀戮之气。
可两次见她都是一脸笑意地蹲着身子摸摸她的头,不曾给燕连带过物件却次次给她带北境特色玩物。
元千还记得她那高坐龙椅的爹每次见挚友都会从上面下来,像是寻常人家一样与之饮酒。第一次见燕北王就是成武帝揽着他的肩膀跟元千说:“阿云,这是我最好的兄弟,生死相依,你要叫他干爹才行。”
她没应,年幼时被宠的傲得很,怎可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叫干爹。
那声干爹到燕北王离世也未曾说出口。
真是天意弄人。
而如今,她却要杀他唯一的血脉。
陡然,一道很轻的力道拉了拉她后摆。
元千猛然转头攥住燕连手腕,眼神凌厉警惕。
燕连的指尖还轻拉着她的衣摆,指尖像是擦过,没有将她浅色衣裙沾染痕迹。
元千丝毫没有克制力道,钳制着他让他无法动弹,他腕间的伤口瞬间被崩裂,染了她一手血。
燕连坐靠着铁笼,侧头看了眼后面的狼又去看她。
他看见狼了,本有些担忧地去拉她,但见她回眸见了狼也无任何惊讶,便知这是在她的计划内。
他扯着发裂的嘴角,扬笑看着她。
头发被他扫到后面,露出带有血迹脏污的脸,一嘴的血,眼睛却明亮,一点也不像受过虐待的样子,瞳眸清澈又纯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他脸上除了污迹倒没有什么伤痕,看来挨打的时候也没忘记保护脸。
元千一见童年熟悉甚至更加清透的眼睛,所有凌厉散了近半。
她压低声音质问道:“做什么!”
黄沙呼啸声还在耳边,她刻意凑近说话,生怕被一侧坐着的提起听见。
好在缇骑只顾着捂眼无暇顾及她,燕连也识趣。
只是抬起另一只手在她手背上写字。
微凉带有沙裂的触感在手背上滑动,元千微松力道,等他写完疑惑抬头看他。
沛白?
周围暗黄仿佛将一切阻隔住,只有他们彼此能看见双方。
要不是风沙将这零星氛围吹散些,元千绝不会让自己处于这种氛围下。
他的手指纤长,上了两年战场白皙依旧,是个做富家公子的料,此刻却皮肉翻卷干裂处都能看见骨节外露。
燕连并不介意在她面前暴露这些屈辱的伤痕。
他的一切她都可以看。
看明她无声的俩字后点头,又在手背上写了个‘字’字。
元千懂了,那是他的表字。
字沛白。
燕沛白。
往常官宦人家的孩子受宠,便会很小的时候名和字会一同取。
燕连很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北境寒冷大雪漫野,他无法在那里生存,便被留在了京师。娘亲早逝,身边只有一个老管家照顾,燕北王忙于治边,取了名,字便忘了取。
燕连被留在京师时就住在皇宫里,成武帝担心他受人欺负,便亲自照顾,让小明尔云与他相伴。燕连年幼心思不敏感,有了陪伴就不在乎爹回不回来看他了。
元千隐姓埋名多年,对于以前的记忆大多停留在满是血泊的那天。
已经不记得她爹有没有给燕连提字。
大抵是没有的。
元千不明白他此时告诉她字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自己杀了他以后好写个正规的墓名吗?
不可笑吗。
风沙过的很快,不过片刻便不再迷眼。
周围只剩漆黑。
元千瞥见后面仅剩两排的缇骑即将捂眼松手,果断放开燕连的手,转身极快的拿出手帕,将手上血迹擦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