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轩听着她口无遮拦,已听不下去:“够了!你若饥渴,就去找别的男人,我不劳你操心。”
说罢,将她推开,离开了这座公寓。
似是觉得白吃了她的夜宵不好,既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晚饭,出门前,只将几张银钱,一并放在了玄关处。
沈林轩出了门,想起董小姐气急败坏提起的那个男人,就连她也知道,果然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唯独自己被蒙在鼓里。
连日以来得不到医治和休憩的心悸,终究发作,到底眼前一黑,栽了下去,倒在台阶上。口中传来剧痛,鼻血四溅。
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时,入眼皆是白茫茫一片,迷雾散尽,看清楚眼前是白色的窗帘与床单。抬头,床边挂着的吊瓶,滴滴答答,正在输着液。
沈林轩握紧拳头,看着消瘦的手背上,青色横斜。又将掌心缓缓松开,针口地方缓缓鼓出了个包,丝丝落落地疼,不知是不是露药了。
“沈先生,您醒了?”值班的护士,叫来了洋人医生,几个人围在床前,低头注视着他。
“沈先生,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洋人医生开口,中文虽不那么流利,略显蹩脚,倒是不耽误与患者沟通。
沈林轩张了张嘴,轻飘飘吐出三个字:“我没事。”
那种久违的、孤家寡人的感觉又回来了,却也庆幸这种孤寂,让他能结成厚厚的壳,得以保护自己。
“沈先生,你不应该没事,不要讳疾忌医。这里虽是洋人医馆,但未必比中医差。且这心脏问题,原也西医见效快。你若是再晚几分钟送过来,心脏骤停,就算扁鹊在世,也救不了您。”小护士苦口婆心,除了出于医德,还有对沈老板爱护的私心。
“您要是真没事儿,现在就不会在这了。就算你们从事这一行,都是有病自己治,讲究玄学,可也得讲究科学啊。”
医生从未见她说过这么多话,恐她跟病人的沟通,违反纪律规定,忙是轻咳提醒了一声。
“是的,沈先生,希望您配合一下治疗。你要说哪里不舒服,描述症状,我们才能更好地帮你医治。”洋人医生说话间,翻开了面前的本子,低头检查一番,才继续跟他交流着病情。
“您看,是不是让家属过来,签个字之类的?”
“我没有家人。”沈林轩呼吸变得顿重,勉强吐出一口气,嗓音低低地说:
“您跟我说就成。”
洋人医生犹豫了一下,跟身后的护士交头接耳两句。
沈林轩只觉聒噪:“我一个人独行惯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烂命一条,是要死了吗?死了倒是解脱。”
医生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才开口道:“沈先生,我们初步诊断,您有遗传性心脏病。需要住院再观察两日。”
身后的小护士也跟着开口:“沈先生,您不要这么悲观。大家都等着你呢,你要是真出点什么事,戏迷怎么办?也是民族艺术的一大损失。”
沈林轩压根没理会她说什么,口中只咀嚼着那两个字:“遗传?”
所以他那个死爹死娘,一天没养过他,倒是给了他一身病。
“是的,沈先生,你们中医也讲,心情影响身体。你这个病,远没到需要做手术那种程度。但平常得注意多休息,保持心情平稳,不要大喜大悲。”医生嘱咐道。
沈林轩缓缓闭上眼睛,厌倦了闹哄哄、嘈杂的病房,一群人在耳边聒噪。
轻笑一声:“等我?谁在等我?”
没有人等他。
“您早点休息,我们两个时辰过后,再来查一次房,检查一遍心跳和脉搏。必要的话,还得再用一遍仪器。”医生说完,小护士已经过来,给他换了瓶新药,估摸好了拔针的时间,才跟其他同事一并退了出去。
沈林轩躺在这里,一阵阵克制不住的烦乱,明明没力气,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手臂用力一拉一甩,输液杆应声倒地,输液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手背也被细而尖的针头划过,只划出了一道白痕,渗出血迹。浑然不被他放在心上。
床底空空,也未去费心找皮鞋。
才下了床,便是一阵头晕目眩,难不成以后都成了废人?赌气未去扶着些什么,走了一步,也不知要去哪儿。
即便有方向,依旧犹如软脚虾,甚至没有来自心里与精神上的力量,支撑他走出这个病房。
终在靠近窗口的位置,寻了角落缓缓坐下,只匆匆瞥了一眼外面已开始落叶的老槐树,脊背抵着病房内唯一的木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将头埋得很低。
他不记得自己有几天没练功了,惊恐和失重感让他失去了底气,明明是最没资格生病的人,此刻却爬不起来,喘不上气。
扯了扯身上那身蔚蓝色病号服,抓了抓头发,便开始捶胸口。以后登台要怎么办?难不成一直给他底气、引以为傲的事业,也要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