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重钱,看重什么呢。你当初又不是相中他这个人了。”顾愉点到为止,再说就不礼貌了。
当初小姑是在哥哥家寄居不下去,急于有自己的小窝。
“也不算是。我当初就挺欣赏沈先生的。”即便跟夫君走到这一步,她也没责备哥哥这个月老牵线搭桥。
她不是习惯于怨天尤人的性子,埋怨别人,于事无补。不如积极改善。
“只怕你欣赏的,不是妹夫,而是你自己编织出来的假象,是你想象中的他。毕竟当时,你们俩认识的时间又不长。”顾愉句句往她心窝上戳。
蒲希冉有点难受,低头,抿了抿红纸,将胭脂盒子小心收了起来。
“我跟你说这些,也不是叫你算计他钱财。你哥赚的钱都够我花两辈子了,再说,你得了钱财傍身,我又捞不到好处。我真怕你误会,我撺掇你去争家产,是我自己贪图妹夫的钱财。”顾愉多余解释了一句,蒲希冉连替她澄清都没有,因为这纯属无稽之谈。
“而是嫂子要跟你说,你可以自己出去赚钱。把服侍他饮食起居的功夫腾出来,好好学点什么,把书读烂,提升自己。”
在外面找份差事,对蒲希冉来说,并非难事。但去读书,妇人与少女终究不同,并非哪个少女都能心无旁骛地读圣贤书,妇人重返学堂,要对抗的阻力更多。
“可……出去做事,就不能时常跟他待在一起了。只怕那样感情会更淡,尤其现在婚姻遇见危机了,不像以前两情相悦的时候。”
“若命运真叫你俩离,你早离、晚离,不是都得离?还不如在被休前,找个安身立命的活计,我的傻妹妹。”顾愉将她的身子搬过来,语重心长地说:
“夫妻之间,遇见龃龉了,他一个大老爷们,该力挽狂澜,都不想着解决问题。你个弱女子,自己努力,有用吗?感情不能当饭吃,现在不早做打算,真等他休妻那天,再饿死吗。”
蒲希冉低头,手指绞着洋裙一角,心底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嫂子自始至终未说一句,让她回来住的话,哪怕只是客套。
她也明白的,自己只是客人。
“正好,我有个远房叔伯,才来北平定居不久,想给家里的闺女,找个教书小姐呢。我可以推荐你过去。”顾愉说。
就这样迫不及待地赶人了么,哪怕她并未赖在这,天长地久地住下去。
蒲希冉点了点头:“谢谢嫂子。”
顾愉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对这个小姑,也有些心情复杂。怜惜她遇人不淑,又不愿被她打扰。
掩饰尴尬地碎碎念道:“我那亲戚人不错,他还说呢,这年岁找个穿长衫的穷酸书生不难,可要找个读书识字、知书达理的小姐,便不易。如此一来,了却了他一桩心事,也算帮了我忙了。”
“是呀,可能,穷人家的姑娘没条件读书,有钱人家的小姐,又不会抛头露面出去找事做吧。”蒲希冉目光迷离,温吞地笑了笑。
“嗐,上工说起来辛苦,都想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太太。可我倒觉得,靠自己双手吃饭,没什么不好。别提起赚钱,就跟院子里那些长工、短工划等号。要不是你哥反对,我都想出去找个事做。总比在家带小孩强,还不给我带小孩的月薪。”顾愉同她说笑,蒲希冉没笑,她自己倒是先笑了。
“就算像小工也没什么,职业不分高低贵贱。”蒲希冉与她同仇敌忾,帮她附和了一句。
顾愉不知她是不是真心的,但还能维系表面上的亲情,也不容易,实在不能要求小姑对自己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房门被打开,便有秋日暖阳一并打了进来。
顾愉将仆妇屏退了久了,正口渴觉得不便时,才后知后觉,说过了悄悄话,也该将门打开了。
可想到下人不守规矩,心里还是不大痛快。
正要开口责训,下人不经传唤,就私自打主人的门窗,就见夫君从侧门走进来。
蒲修臻也没去看太太,直接对小妹发号施令:“做什么工做工,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你给人家倒夜壶,回头我怎么做人?啊,说我蒲修臻的妹妹,给他洗脚暖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