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房中静谧。
窗外间或传来几声夜枭鸣叫,屋内的花烛燃烧着,偶尔发出几声噼啪的火花声。
谢麟躺在床上,眼睛虽闭着,思绪却没有完全沉睡。
他双手交抱于胸前,潜意识里,他不敢让自己放松警惕。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枕边人是美人,但他笃信自己不会为之沉迷。
只是渐渐的,他察觉出有些不对劲。
身畔的女子,起先呼吸均匀平缓,现在却越来越急促。谢麟感觉到她正将被子紧紧地攥在手里,好似极冷一般,蜷缩成一团,微微发抖。
谢麟侧目看去,发现她正将被子紧紧地攥在手里,低声唤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
他支起身体,正想探她的额头,忽然听到她低声喃喃了一句:“阿娘……”
谢麟顿住了。
眼前的女子,好似一只受伤的小鹿,脸色和嘴唇发白,在混沌的梦境中挣扎。
他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一片滚烫。
谢麟无奈地叹气。
自己不过是稍微吓了吓她,怎就把人吓成这样了?当真是娇滴滴的公主。
他翻身下床,走到门边,一把拉开,大声唤人。
定北侯的新婚之夜,下人们都很自觉地未守在房门前,只剩灵儿和几个侍女依旧守规矩,坚持守夜。听到谢麟呼唤,连忙上前,待听到谢麟说,公主竟连夜起了高热,皆吓了一跳。灵儿指挥一个侍女去后院耳房去请通医术的嬷嬷,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丫鬟进了房间。
谢麟站在房门,看着她们进出忙碌,索性/交代了一句让她们好生服侍,随意地搭了件衣裳,往东厢房去了。
灵儿触及付绮月的身子时,也被那滚烫的温度惊了惊,慌忙替她换下已汗湿的衣裳,又让婢女从厨房端来热水,用毛巾湿了给她擦身。嬷嬷匆匆赶至,定了定神,搭腕诊脉,只觉手指下的脉象有些浮动,是气虚、郁结、惊吓之时又受了风寒,这才导致突发的高热。嬷嬷将付绮月的手小心放回被中,回了小厨房开始煎药。
里里外外折腾了一个时辰,待灌下一碗汤药,付绮月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呼吸也逐渐平稳。
灵儿到东厢房的书房外禀了侍卫,道公主已无大碍,询问谢麟是否回房歇息。
谢麟披着外袍,手执书卷,坐于桌前。听见询问,只道:“不必了。你们好好照顾她。”
灵儿眼神一暗,躬身退下。
手上的书半晌未翻动一页。
谢麟兀自出神。
“李玉琦……你究竟意欲何为……”
付绮月只觉自己在水火交替中翻腾着。身上原本很冷,后来似乎有人为她拭去了汗,温热的水抚过肩背,她觉得不再发冷。
这一夜,灵儿和侍女守着她,前后替换了三套衣裳,直至将近破晓时分,付绮月才安然睡去。
天光大亮了。
付绮月动了动身子,顿感浑身酸软无力。
她这一整晚断断续续地做梦,时而梦见自己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不知道去向何方,时而梦见母亲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接着有梦见几个看不清的影子,让自己按照他们的吩咐做事,否则母亲福祸难料……
她知道自己是被梦魇住了,但就是无法挣脱,像溺水之人一般绝望而痛苦。幸好一碗汤药灌下之后,那纷繁的梦境如海水退潮一般散去,让她得以喘息平复。
伴着灵儿焦急关切的问候,她艰难地睁开还有些沉重的眼皮。
“公主醒了!身子可好些了?”
付绮月疲惫地眨眨眼,环顾四周,才回过神来,自己现在身处西北侯府的卧房之中。
灵儿扶着她起身梳洗,又端来汤药服侍她喝下。付绮月全程未置一词,倒是灵儿一直在说话。
“公主,您这是怎的了?怎的忽然就病了?奴婢记得您身子也没有这般柔弱的。”
“这新婚之夜出了这样的意外,不知道侯爷心里头想些什么,公主好些了就去看看侯爷吧。”
……
付绮月本就心绪不佳,被灵儿一番似劝谏似警告的话语烦得紧,敷衍着胡乱应声。
她回想起昨夜那杯酒,抬起头,眼神直勾勾盯着灵儿。
“那杯合卺酒里的东西,是你放的?”
灵儿手指一顿,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笑着:“您知道了?侯爷可伤着您了?”
付绮月气不打一出来,语气也冷冷的:“这样不入流的手段,你们也敢用?谁叫你们这么做的?”
几个胆子小的侍女立刻扑通地跪下了,灵儿的脸色也白了白。大家似乎都被这个素来温和有礼,此刻却怒气冲冲的“公主”吓到了。
灵儿深吸一口气,也缓缓跪在地上,态度却不卑不亢:“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娘娘怕您第一回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