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门重逢(1 / 4)

御门关,大军阵营。

主帅帐内,三位大夫正围在谢麟床前商讨药方。

榻上的人紧闭着眼,脸上浮现不正常的晕红。左臂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血迹隐隐从里头渗出来。

谢麟陷入幼时的噩梦里,额头冒出层层冷汗。

那条崎岖的路,好似永远走不到尽头。爹娘、叔伯、婶娘们的脸都是模糊的,日光晕在他们身上,让他眼前发昏。他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远,那原本完好的鞋子早已破破烂烂,露出几根脚指头,身上衣衫褴褛,饿得前胸贴后背。

一家人逃难的路上,不断有人倒下。他记得,他们的故土,那里有肥沃的土地、清澈的溪流,后来,皇帝下令增收赋税,地方官员为了从中捞取油水,层层剥削。他们家族本有数百亩良田,奈何连年旱灾,颗粒无收,官员却瞒报灾情,依旧强行收税,以至人们不得不放弃故园,远走他乡。

放眼整个大黎,处处腐朽。谢麟的族人决定,翻山越岭,迁居西北。听闻西北有赵瑞将军执守,那里的官员从上到下无人敢兴风作浪,纵使清贫,也不搜刮百姓分毫。

可是西北真的太远了。他们变卖了为数不多的家财,空置了居住数十年的祖宅,换了仅仅足够支撑一个月的口粮。偌大的郡县,死的死、逃的逃。为了躲开官府的监视,他们只能夜里出发,片刻不敢耽搁,一路跋涉。每到一处繁华之地,他们便心生羡慕,希望那里可以收留他们,但都是奢望。他们一路乞讨、互相扶持着前行,身边人依旧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了。

到后来,到达西北的时候,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谢麟的亲人,都死在了路上。而他那么巧被士兵救下,也因为饥饿、劳累大病了一场,反反复复发热数日,等醒过来的时候,便忘记了自己的姓氏、忘记了自己的故乡。

他还记得,他翻身下床,跑了出去。屋子外,不大的院子里安置了很多流民,他们个个都面黄肌瘦、有气无力,手里拿着一个半个馕饼,但是眼睛里有了希望。谢麟茫然地看着四周,陌生的脸庞、陌生的口音,他试图寻找让自己感到熟悉的人,没有,一个都没有。

他终于意识到,原来只剩下他自己了。

那日,赵瑞亲自到流民营中安抚大家。他看见了谢麟。这个孩子有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头还藏着一丝血性和倔强。赵瑞蹲下来,问谢麟叫什么名字。

谢麟摇摇头:“我不记得了。叫我阿麟吧。”

“阿麟,麒麟的麟吗?”赵瑞问。

谢麟不确定,摇摇头:“我忘了。我还没有学会写字......”

“你知道麒麟吗?”赵瑞笑着问,脸上的皱纹昭示着他经历的风霜,“麟,仁宠地,糜身龙尾一角。*麒麟乃祥瑞之兽,见之无忧、一生平顺,可驱魔除疾、震慑四方。阿麟,你想做一只麒麟吗?”

“为什么要做麒麟呢?”小小的孩子问他。

赵瑞说:“百姓需要一个守护神。如果你是那只麒麟,他们就不会再背井离乡,不会再挨饿受冻了。”

谢麟懵懵懂懂,赵瑞揉揉他的脑袋,用一种温和的、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阿麟,我们都可以做麒麟。这片土地和人民,我们都有责任去守护。”

......

画面一转,到了他十四岁那年。

那一年,莫青山病重。有一日,他回光返照,忽然从病榻中起身,翻身上马,到疆北县外的原野纵情驰骋。他朗声大笑,面对着远处青山大声道自己无愧天地、无愧生民,这一生积德行善,化作鬼也要守护这里。

莫青山去世后,谢麟遵照他的意愿将他火化,而后带着骨灰远行,将他葬在了郢都城外的蒙雨山。

谢麟守灵七七四十九日,脱下孝衣,入了军营。

每当他遇到打不到的对手,他就会骑马到义父坟前,斟上一碗酒、对着墓碑说说话。山中静谧,他望着辽阔天地,心胸也能开阔起来。

“手中执剑,心中执法。剑所指,必为法度不容。若心中无法,剑则为凶......阿麟,不要忘记自己为什么拿起剑。你应当做剑的主人,而不是它的奴隶。”

.......

那些看顾过自己、帮助过自己的故人一个个远去,只剩下一抔黄土,沉睡在黑暗里。他们短暂的一生都交付在西北,这里也终究在混沌中挣扎出希望。

“阿麟,站起来。不要倒下,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不能就此停步。”赵瑞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他想起昔日幼时的谆谆教诲。

“阿麟,别睡啦。义父还等着你来给我添酒。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啊?”莫青山乐呵呵地坐在藤椅上,周身带着药味,眼睛却依然炯炯有神。

“侯爷,战场凶险,你一定要平安回来。”那个戴着海棠花发簪的女子,将香囊郑重其事地交到他手中,眼里是不舍、担忧,“我在郢都等你。”

谢麟慢慢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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