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人的异样气场,泉竹笑眯眯地探头征求意见。
“你若当我是老师……”某人冷着脸幽幽地开口,“跟我说实话,酒吧的服务员只要满十八岁就可以了吗?”
“呃……反正我又不用喝酒,端盘子就可以了嘛。”泉竹的眼神有点疏忽不定。
“看着我的回答。”艾伦转过身来,低头逼视她。
“……那啥,”泉竹吞了一口唾沫,然后一龇牙,说到:“我有一张假的保险证!”
艾伦抿着嘴不说话了。
“哎呀,规矩都是死的,为了方便总是可以打打擦边球的嘛!”某竹厚着脸皮解释。
“够了!”他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见大堂里人来人往,便伸手攥住泉竹的胳膊快步走出了医院的大门,直直跑进了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才停下来,开口时不再刻意压低声音:“小竹,你是学生,是毕业班的学生!即便你成绩再好,就不能照顾一下自己的身体吗?十二点……难怪你会迟到……可是即便如此,时间一久,身体还是会吃不消的!”
“好啦,我明白的。”泉竹笑了笑,软言软语的劝他:“别生气嘛。要不是房东要涨价……”
“你很缺钱吗?”他却正在气头上,甩开泉竹的手,将几日以来的猜测、失落和担忧一股脑发泄了出来:“比赛奖金不够你用,你换个好点的地方兼职行不行?一个女生非得去酒吧当服务生,是不是那种纸醉金迷的地方能让你更放松!我没尝试过我不知道酒吧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少不了有一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吧?鱼龙混杂,这样就能满足你的好奇心了是吗?”
“我错了啦‘老师’,这个工作的确很耽误时间,做了一个星期,我都认识到了。我也已经决定了做完这个星期就辞职了换一家……”她又能怎么办,只能嬉皮笑脸地安抚眼前的人,就好像她23岁,他18岁。
可是他不听,厌恶于听,或许是着急,或许是不甘心,总之说话很难听:“怎么还做起服务生来还会成瘾吗?一个星期不够,还要再做一个星期?我说你前段时间上课的时候为什么老打瞌睡,你以为别的老师看不出来,我也能被你骗过去?你太小看我了吧!或者你是不是有点自作聪明?是那点薪酬太具诱惑力还是你欲壑难填?我问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天天没精打采麻木不仁。人活着总得有点尊严吧?作为女学生,你可不可以自爱一点?”
“我……”她无从解释,站在这个男人面前哭笑不得。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经像这样被他数落……可是这一回似乎没了先前的心情,连那些话听到耳里,都显得刺耳许多。
“你很缺钱?那好我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打开一把抓出了里面所有的钞票,又拉开拉链抖出所有的硬币,握在手里送到她面前:“这些够吗?我还带着一张卡,我现在给你取!”说罢转身就要走。
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她伸手拽住金发男子的衣袖,牢牢地,不撒手。
“我可能真的很缺钱。”她定定地看进艾伦的双眼, “但我真的不缺尊严。” 语气冷淡,却丝毫没有怒容,声音也完全没有变调。
说完,放手。就像早晨在学校翻过墙之后那样,先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加速。
只是这一次没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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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死都不怕的人,怕什么?孤独?
怕孤独的人早已经想尽办法不让自己孤独了。就像这些到酒吧买醉的人、勾搭酒友的人、寻找一夜情的人……不能孤独的人,只能放纵了。
一直没觉得自己能够依靠谁或是信赖谁,即便她须得承认艾伦的出现让她有过一丝期待,但既然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她,又何必强加呢?
这一生她可能活得有点太淡然了,但这未必不好。
没得到过的,也就谈不上失去。既然没有失去,又有什么可难过的?
手指轻轻抹过眼角的湿润,泉竹牵动嘴角笑一笑,端起空杯子继续朝吧台走去。
“Einmal ist keinmal.(德:只发生过一次的事情不算数。)”
看起来今天又得晚睡,明天上午请假吧,就说走夜路摔到坑里了。
十一点四十,泉竹准点离开酒吧。一路飞奔赶上末班电车,坐在上面发呆二十五分钟到达目的地。再一路快步走到住处,进家门十二点二十二。
洗漱、关灯、锁门、睡觉。
不然明天还是去上课吧,请假留着下次。反正熬到周末就可以辞职了。再忍一忍。
睡着以前,她这样安静地安慰自己,没说出声,因为屋子里不会再有人回答她。
——没有答案的问题,就别问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