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政治嗅觉敏锐的人,则嗅出了来自帝王的警告。
——对某些世家贵族的警告。
容家昌盛至今,到荣国公这一代,出了无数王后和太后,可谓独揽外戚大权。
有这样的背景,稍微聪明点的就应当知道,帝王不会容许他们太过猖狂,谨小慎微或许还能保全家族。
可惜荣国公不够聪明,外戚的权势养肥了他的胃口,糊住了他的眼睛。
他看不见帝王越来越忌惮的眼神,看不到同僚看他如看死人般的目光,行事愈发猖獗无度,最终自掘坟墓。
容清,就是前荣国公世子,荣国公府的法定继承人。
他与宸欢公主青梅竹马,及冠便会尚公主,这已经是世家贵族乃至王宫中都心照不宣的事实。
然而,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帝王下令诛九族那天,宸欢公主在宣政殿外跪了三个时辰,硬生生晕倒在烈日里,大病一场。
后来帝王黑着脸去看望公主,谁也不知道那一天父女二人谈了什么。
只看到从明珠殿清出了好几套茶具碎片,而帝王从明珠殿离去时,面沉如水,威势颇重。
“如果我早知道父王的‘网开一面’是这般,当日便绝不会答应。不若让阿清死去,至少能保全尊严。”
宸欢语气淡淡,神情恍惚。老嬷听在耳里,看在眼中,痛在心上。
“公主,王上他、他也不是……”
不是什么呢?老嬷说不出来,宸欢心里却明白的很。
帝王之术,不过斩草除根罢了。
只是她一直自欺欺人,天真地以为父王会看在她的份上,网开一面。
“唔——”
容清躺在床上□□,似乎快要醒来了。
宸欢公主霍然起身,边往门外走,边吩咐道:“别叫阿清知道我来过,给他安排轻快的差事,要是有什么差错,本宫拿你们是问!”
“是,奴等听令。”
别走,殿下别走。
容清眼皮剧烈颤动,却始终无法真正醒来。
事实上,他的意识始终清醒着,宸欢公主的话,他也一字不落地听清了。
原来他这条命,还是殿下为他求来的。
容清差点落下泪来。
父亲贪心愚蠢,临被逮捕的前夕还试图把所有罪过推到他身上。母亲跪在他面前,请求他救父亲一命。
弟妹嚎啕大哭,族人哀切相求。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流着和自己同出一支的血脉,可大难临头时,他们只想要他死,要他抗下所有罪孽,哪怕他从来不曾做过。
容清早就预知到这样的命运,从他无数次劝诫父亲,却反被痛骂殴打时开始。
荣国公府已经烂了,他就算是长在淤泥里的荷花,也没法把淤泥变成清塘。
而作为荣国公府的世子,他就是这些罪恶的客观受益者,这是永远无法抹除的原罪。
诛九族的圣旨下达后,宸欢公主一次也没来看过他,甚至他主动求见,也被人用嫌恶的语气打发走了。
王都上下都在嘲笑他不自量力,说他是落难凤凰、满身污秽,竟然也敢肖想宸欢公主的垂怜。
那是容清人生中的至暗时刻,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干脆不再挣扎,死了算了。
但自始至终,他都不曾埋怨过殿下。
就连几番求见,也只是想在临死前,再看一眼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儿罢了。
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本可以不蹚浑水的殿下,竟然在暗中斡旋,为他这条微不足道的性命奔波。
殿下……殿下……
为什么听到我醒来就离开了?为什么不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
容清已经让您厌烦了吗?容清如今的残破身子,让您感到肮脏了吗?
睫毛颤动间,泪水最终还是顺着眼角滑落,没入深色的枕间,留下一片湿痕。
*
走在回廊上的宸欢经历了自己十四年人生中,唯一一次心神巨震。
【滴滴,检测到宿主临近及笄,记忆回归中,11%……35%……100%,回归完成!】
【啊啊啊,大大,你终于拿到记忆了!】小月亮在素女识海中手舞足蹈。
素女头痛欲裂,属于素女的记忆和属于宸欢的记忆交织在一起,乱如麻团,简直要逼死强迫症。
理清头绪后,素女勾唇浅笑,来自宸欢的青涩尽数褪去:【我回来了,小月亮。这个世界的法则特殊,十四年来辛苦你了。】
这些年勤勤恳恳,养护素女如今的躯壳,保护素女安全,同时监控世界线进展,劳模非小月亮莫属。
它超大声:【不辛苦!大大少女时期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嘿嘿,又良善又可人疼呦~】
和现在心黑如墨的神女大大一点也不一样,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