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东市。
因皇帝居住的大明宫位于长安城东,百官为了上朝方便,惯例在临近的在平康、宣阳、亲仁等坊购房置宅,形成聚集区。相应的,临近的东市也更加繁华一些。香料、金银古董、新鲜的瓜果,东市的品质更好。
“许久没来东市,竟有些不认得了。”郭清晏花了眼。
“时移世易,多少铺面换了主人,东市还是那个东市。不过西境的香料果干价格一年高似一年,供不应求。”谢篱跟在身边介绍说。
“是吗?不应该南面的鲜果更受百姓喜爱?”郭清晏更喜鲜果,西境甜瓜、香梨种类繁多,制冰之术逐年完善,冬日里尝到鲜果早成了平常之事,对果干之类的替代品,早没了当初的喜爱。
“这几年年景不错,虽说偶有叛乱,不过都波及不到长安。外加运河通航,南北交易越发便捷。新鲜果蔬虽是稀罕物,还是能寻见的。倒是西境物产,往来中原要经过千难万险,全看天意,自然金贵。主上观瞧,东市有头有脸的绸缎庄,都以售卖西境白布为荣,比上好的绸缎还要贵上几分。”谢篱介绍说。
“在西境,上好的白布是不售卖的,私下倒卖更是死罪。上好的白布皆充入军资,用作处理外伤,以减少将士们的伤亡。”
谢篱没想到:“主上体恤军卒百姓,实乃西境之幸。”
郭清晏不觉得:“战场拼命,九死一生,应得的。”
逛着逛着,两人来到一食肆门前。谢篱想起:“这家的御黄王母饭别有一番风味,主上可要尝尝?”
郭清晏欣然应允:“西境无黄米,爱用香料,许久没吃到正宗的御黄王母饭了。阿篱有心了。”
谢篱道:“今早接到敦煌来信,还以为主上被软禁宫中,再不能返回西境。”
郭清晏揭穿他:“阿篱也是这般想的吧?”
谢篱立马站起身:“依属下见,主上就不应该回来。”
郭清晏挥挥手:“坐下。”
谢篱固执:“主上!主上凌云之志,岂可陷入泥泞,成为他人附庸!”
郭清晏问他:“你觉得太子如何?”
谢篱下意识看向门口:“主上慎言。”
郭清晏才不信:“这家食肆是你的产业,无妨。”
谢篱放松身体:“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主上。”
“你自小谨慎,又是奉膳出身,岂能随意入口外食!”
谢篱也不装了:“还是主上了解奴才。”
郭清晏不愿意了:“自家人,见外了!”
谢篱坐到郭清晏近前:“主上的意思是?”
郭清晏也不瞒他:“我们陛下这四位皇子,八皇子年幼暂且看不出来,剩下几位,最多中人之姿,未来难料呀!二皇子不善裁断、五皇子固执了些,至于太子还不及陛下。二皇子加上五皇子,勉强算得上中兴之主。昔年藩镇之乱刚平,以世宗之才都不能清除端、裁撤藩镇。百十年下来,越发难料。重病的大周交到太子手里,凶险难料。阿篱,要不你同我回西境如何?”
谢篱谢绝:“主上明鉴,阿篱得主上提拔太后器重,理应竭尽所能打理宝通钱庄,已报大恩。主上十几年的经营更是不能荒废。阿篱虽不才,还是有些耳目的。主上远在西境,朝中无人,岂不被动挨打!”
郭清晏叮嘱:“切莫卷入皇权储位之争。钱庄没了就没了,郭家每年拿二成红利,世上哪有只收钱不出力的道理!”
谢篱心领:“主上放心,小的明白。主上,陛下真的?”
郭清晏不瞒他:“陛下不许我近身行针把脉,将几位皇子交给我操练,时不时还要见宫妃宗正,你说呢?”
谢篱人有些坐不住了:“太子才十六,还是个孩子。哪能……”谢篱这话客气了,太子二十六、三十六,也承担不了大周江山。
谢篱还是抱有幻想:“不是都说陛下龙体越发康健,走路都无需搀扶?”
郭清晏估计:“陛下常年饮酒,坏了根本。中风昏迷,便是自毁长城的后果。丹|毒凶猛,壮年男子都难以承受,陛下泡在酒罐中身体更加不堪一击。陛下殿中熏香一日浓过一日,想必是身体开始溃烂。”
谢篱想起:“那个文通道人身上疮口,终日脓血不断,只有芙蓉|膏能暂且缓之。”说到这里,谢篱急了:“陛下要是……主上您该怎么办?”
郭清晏回答道:“回西境戍边,为天子守国门、报国耻。对了阿篱,我那四个护卫,找机会帮我送出城去,以待接应。”
谢篱点头:“主上放心。”
郭清晏问他:“前几日与二皇子、五皇子论证,我将皇权衰落的原因推到奴大欺主头上,阿篱可会恨我?”
谢篱好笑:“主上这是什么话?宦官把持皇宫禁军、桎梏君王,天下皆知。宦官早已非昔日忠心家奴,形成利益集团,把持帝王更迭,自然是毒瘤。同那藩镇一般,放任制衡,最终反噬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