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多年,汗王府竟比印象中的矮小、破败许多。丝罗贺站在府外,仰视府门,心中颇为不解。
那个让自己惧怕、嫉妒、心绪难平的汗王府,原来不过如此。
德弩站在身后关切道:“二王子?”
丝罗贺回过神来:“王府还是老样子。”
德弩跟在身后:“汗王念旧,王府自然一如往昔。”
丝罗贺似笑非笑:“汗王念旧?真是头一次听说。”
德弩思前想后,下定决心开口道:“二王子年岁渐长,可不能同之前一般与汗王怄气。您不为契苾羽部着想,难道不为自己的将来着想?就打算这般混混僵僵,任人欺凌一辈子不成?要是将来有了孩儿,您也舍得小王子重蹈您的覆辙,一辈子矮人一头?”
这番话触碰到了丝罗贺的痛处:“怎么?难道我还要感激他赐我生命不成?可有谁问过我,愿意来这人间走上一遭?”
德弩为葛尔赞多开脱:“汗王有汗王的难处。”
丝罗贺嘲讽道:“惧内可不是天大的难处!”
德弩只得道:“二王子早晚会明白汗王的苦心。”
丝罗贺腻歪极了,甩袖转身而去。
正堂,葛尔赞多等候多时,并未动怒。看着立在堂中风骨犹存的二儿子,笑了:“过刚易折,你小子总算舍得回来了,真不容易。”
丝罗贺也不拖沓:“汗王妄图两不得罪,这才想起我这个弃子。敦煌女郡王又不傻,岂能将我放在眼中。契苾羽为嘉良夷婿,陇右皆知。汗王又何须白费力气。”
葛尔赞多看了丝罗贺一样:“坐。敦煌传来的胡麻藕粉羹,尝尝。这可是中原的好东西,寻常人见都没见过。”
丝罗贺不领情:“断头饭?”
葛尔赞多被气笑了:“若是想取你性命,何必等到今日。”
丝罗贺端起碗仰头喝了一大口,嫌弃道:“又甜又黏糊,不愧是女人家喜欢的东西。”
葛尔赞多问他:“瞧不起女儿家?”
丝罗贺愤愤道:“更瞧不起窝囊废!”
葛尔赞多认同:“确实应该瞧不起。”
丝罗贺诧异的看向葛尔赞多:“汗王这是何意?无需如此。”
葛尔赞多感叹:“你我父子多少年未见了?”
丝罗贺回了一句:“汗王日理万机,哪能记得住这些琐事。汗王当好听话的乖女婿已经够不容易了,千万别再节外生枝,招来讨击使府的问责。”
葛尔赞多低头搅合藕粉羹:“话虽难说,理确是这个理。不过阿贺,你年纪不小了,这般激愤,将来是要吃亏的。”
丝罗贺放下藕粉羹,投降道:“不就是去敦煌庆祝黄口小儿周岁,我去还不行。无需如此,不习惯。”
葛尔赞多问他:“陇右乱象频现,我族又该何去何从,阿贺可有想过?”
丝罗贺看向葛尔赞多,猜测道:“莫非汗王想要改换门庭?”
葛尔赞多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说:“为父在问你话。”
丝罗贺不明白:“为何问我?”
葛尔赞多放下碗:“凭你是契苾羽族二王子!”
丝罗贺好笑:“不过偏安甘州一隅,仰人鼻息,竟敢称王。要不是在大周境内,王帐无暇他顾,怎会任由汗王狂妄如此。”
葛尔赞多提醒:“可还记得,我是你父亲。”
丝罗贺装模作样惶恐道:“自然记得。要不然这些扎心的话,小子打死也说不出口。”
葛尔赞多按捺住怒气:“继续。”
丝罗贺开口:“汗王容禀,甘州地狭人贫,我契苾羽部虽说在甘州经营了快两百年,在大势面前,终究不成气候。为自保,更是给卢尚婢当最凶悍的狗,借嘉良夷之力,戍卫居延海一带。可我甘州想要发展壮大,无论是时机,还是从时局,都寻不到突破口。北有乌护王帐,南有吐谷浑故地,东有卢尚婢大军,西边的肃州早已同敦煌不清不楚。以我甘州之能,吞得下哪方邻居?不惹祸上身,便是不幸中的大幸。是以,臣服强者是唯一、也是最能保全实力的办法。汗王的选择并没有错。不过,眼下倒是遇到了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未尝不可一试。”
葛尔赞多频频点头:“继续说。”
“大周要凉州,却不肯出一兵一卒,全赖武威军打天下。这样一来,凉州归属,势必引起争端。这便是我们契苾羽的绝佳机遇。”
“在你看来,卢尚婢毫无胜算?”
丝罗贺反问:“汗王今年贵庚?卢尚婢纵横陇右数十年,可后继有人?再者,卢尚婢出身嘉良夷,本该同河曲狐离牙抱作一团,为何至今毫无动作?归根结底,谁不眼馋凉州。卢尚婢日薄西山已是不争的事实,与其合作,不如一口吞下。”
葛尔赞多再问:“长安、敦煌、乌力牙,谁更有胜算?”
丝罗贺不假思索道:“长安占据大义,敦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