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回敦煌时,正赶上兴德殿议事。当着武威百官的面,郭清晏直接掀了桌子:“竖之,欺人太甚!”
耿义武等人同样措手不及,面对暴怒的大都护,只能劝其暂且消怒,徐徐图之。而后抱着忐忑之心,看王爷同天子掰腕子。刺激是刺激,就是太刺激了。
郭清晏气归气,脑子还在:“礼司司郎、商司司郎,偏殿议事!”郭清晏自己转身走了,丢下乱糟糟一屋子。
有人比郭清晏还要愤怒,王爷同晋昌君的婚事天下皆知。这哪里是羞辱王爷,这简直是羞辱西境,羞辱所有的武威军将士!
有人则担心,长安这是要断人一臂。西境有今天不容易,内乱若起,又该何去何从?
有人脑子一热叫嚣着打去长安,将晋昌君救回来。反正长安城被攻破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有人坚决反对,直言这是造反谋逆,要灭九族的。
偏殿内,郭清晏猛灌了几口茶水,决定道:“礼司,马上派人送聘礼进京,务必要表现咱们武威对天子赐婚的重视。”
傅元恺人傻了:“王爷?还请王爷三思。”傅元恺怕郭清晏气糊涂了,万一亲手宰了江华公主,不反也要反了。并非良机,不宜擅动。
郭清晏瞪眼:“孤又不是三岁娃娃,轻重缓急分得清楚!”
傅元恺虚心请教:“王爷究竟何意?小臣实在糊涂,还请赐教。”
郭清晏面带不屑:“这点儿伎俩,不会是在羞辱孤吧?皇上只封爵位,并未赐下一官半职。瑞和依旧是我武威牙将,日后依旧要在武威军效力。如此这般,主动迎江华公主入西境,才能全了圣上脸面,昭示天子威仪。这人都入了西境,何时成婚,和谁成婚,自然是孤说了算。”
傅元恺佩服:“王爷明断。”
郭清晏清醒极了:“行了,不过是缓兵之计。迎亲使臣到了长安后,务必要向陛下许诺两点。
一,江华公主于凉州备嫁,由凉州节度使亲自送嫁。二在晋昌修建江华公主府,一切规制,位比亲王。公主府中长史、亲卫,由朝廷派遣,西境无权过问。”
没等傅元恺开口,商司张照水慌忙道:“王爷不可!”
郭清晏好笑:“孤怎能允许瑞和另娶她人?”
张照水不解:“王爷的意思是?”
郭清晏张狂道:“武威经营这些年,是时候让长安瞧瞧我们的厉害了。赤云干布病情如何?将赤云干布重病的消息透露给车轻絮,顺便将会、原、安乐三州布防图送过去。再顺便给季摩鸠送些人马。这小子野心渐长,是时候搅弄风云了。嘉东一旦大乱,凉州不稳,远在长安的天子,哪还能顾及一小小公主。这婚期一拖再拖,自然不了了之!”
傅元恺顾虑重重:“车轻絮此人老谋深算,虽不擅战,可擅治国。渭、秦二州在其治下,早已恢复元气。其能力,绝非奴隶出身的赤云干布可比。再者说,嘉良夷人一身反骨,不宜招降。”
郭清晏纠正:“不是不宜招降,是不宜此刻招降。想要接管赤云干布治下三州,代价大了些,不值得。与其如此,不如等嘉良夷人打不动了,再渔翁得利。丝路通顺多年,长安都快忘了嘉东乃战乱之地,凉州随时有可能被波及。尤其是凉州节度使上任后,孤这个名义上的西境大都护不太好插手甘、凉二州军政民生。”
傅元恺、张照水同时明白,这是要打仗了。盘踞在武威之南的嘉良夷割据政权,休养生息这些年,是时候派上用场,围魏救赵。
傅元恺保证:“王爷放心,臣绝不辱命。”
郭清晏注意到两人长脚幞头上漏出的白色发丝,难过起来:“二十余载苦战,嘉良夷犹在。我们却老了。”
张照水阔达极了:“嘉良夷根基已毁,倾倒不过顷刻间。我们看不到,孩子们总能见到。到时候清明祭拜,定要多烧几柱香!”
郭清晏在敦煌调兵遣将,郭鸩在长安城外迎来了阿热可汗一行。“国主远来辛苦,孩儿恭迎……舅父。”
阿热执宜骑在战马上俯看郭鸩,没好气道:“少碍事,起开!”
郭鸩退后一步,殷勤道:“孩儿为舅父牵马。”
阿热执宜不吃这套:“本汗才不管你的闲事。堂堂漠北王储,还寻不到年轻俊美的如意郎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好!”
郭鸩牵马在前:“孩儿已想到脱身之法,还请舅父助孩儿一臂之力。”见阿热执宜不言不语,郭鸩加码:“小婿罪无可恕,可漠北的脸面,香儿的威仪,不能因小婿而折损。”
阿热执宜慢悠悠开口:“这倒是句人话。”
郭鸩再接再厉:“小婿琢磨,天子赐婚拒无可拒,可这婚事在何时何地举办,都是有讲究的。只要让天子满意、放心,再尊贵的公主,不过是个添头。”
阿热执宜听明白了:“想用甘、凉二州换自由。你小子,值这个价?”
郭鸩保证:“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还请舅父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