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间,马奎峰回府问起了此事。夫人深觉丢脸,便愤愤地说道:“那谢姮对我儿存着偏见,怎么也不肯在将军面前替他美言几句。夫君呐,这事还得靠你,在将军面前提提呢。你好歹立过那么多军功,面子难道不比她谢姮大?”
马奎峰在军营本就被杜季给针对得难受,无论他说什么军计策略,那竖子都有一百种理由来反驳他,偏偏有理有据,让他哑口无言。
此时,再听着马夫人的这一番不分轻重的话,马奎峰气得登时踹翻了椅子:“真是妇人之见,目光短浅。你要我为了那不成器的小子赌上我和马府的前途吗?”
他伸手毫不客气地指到马夫人脸上,差点就戳到马夫人的鼻尖:“你最好安分一点,文岩确是我唯一的嫡子。但我也不是只有这个儿子,这次就让文杰随我去。”
撂下这番狠话,马奎峰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夫人柔美的面容微微扭曲,听出马奎峰要抬举庶子的意图,顿时慌得没了主张。
她娘家也就出了个兰贵妃,本身只是小门小户,哪怕因着兰贵妃的缘由,圣眷正浓,压根比不上枝繁叶茂的世家。
她连在草根出身的马奎峰的面前,都无法强硬起来。
更何况,她面上虽也算风光,但不过也是家族用来笼络人脉的工具罢了。便是马奎峰做得再过分,哪怕是宠妾灭妻,也没人会给她做主的。
思及此,她飞快地写下了一封信,打算让大女儿拿拿主意。
大女儿自幼聪慧,靠着自己也得以高嫁,马夫人对此也是欣慰不已。
如今她弟弟有了难处,她又怎么能坐视不理?
此时的魏府主院,气氛冷凝,所有的人都轻手轻脚地做着事情,生怕引起主座之人的注意。
谢姮冷着脸色,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小猫顺滑的白毛,却依旧心乱如麻,理不清思绪。
下午马夫人说的那番话,言犹在耳,似钢针一般根根扎在谢姮心上。
但马夫人的话不足以让谢姮动怒,她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气自己向来顺风顺水的人生,自从遇到了魏宴安后,便屡屡碰壁。
气自己处事不惊的性格一遇到魏宴安便会失了分寸。
世人皆称谢家长女有林下风致,举止娴雅,为世家女中的表率。
但只有谢姮自己知道,心高气傲,目下无尘,那才是她。
当然,谢姮也并不觉得自己对魏宴安就是深爱不渝,非他莫属了。
她更多的是不解,为什么他宁愿亲近祝依云,却对她疏离冷淡。
明明就是那样卑贱的身份,那般不堪的身世。
作为世家培养出来的嫡女,尊卑贵贱和嫡庶有别的观念,谢姮是刻进了骨子里的。
回想起那张比虞美人还要娇媚的容颜,谢姮神情一窒,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是她生得不够美吗?
还是魏宴安真的就喜欢那种妩媚动人的,其他的都入不了他的眼。
数日以来累积的情绪冲破谢姮坚固的心房,再也不是自我调解可以应付的了。
手上微微一紧,瞬间便传来了一声含着委屈的“咪呜”,是玉球吃痛的叫声。
谢姮顿时松开了手,安抚地顺了顺毛,低头轻了轻小猫湿润的鼻头。玉球便又撒娇似软软地唤了几声,像是在说原谅了她的过失。
谢姮放下了那些拉扯纠结的心思,扬声唤来秋鹭,正要吩咐她让人去上晚膳的时候,有个身穿绫罗单衣的侍女身姿婀娜地走了进来。
她举止端庄,向着谢姮屈膝行礼,瞧着倒也几分气度,不似寻常侍女。
谢姮神色微敛,她看着此人眼生得紧,也不知是何人。
秋鹭记性好,加上在沈氏的佛堂外站过几回,便认出了这个侍女。
她附耳在谢姮耳边说道:“夫人,是老夫人身边的雪霁。”
谢姮抬手让人起来,漫不经心地问道:“可是老夫人那边有什么事?”
雪霁点了点头,她神色显露出忧色:“夫人有所不知,老夫人最近头疼得厉害。再加上天气炎热,胃口也不好。而且咳嗽得厉害,冰块也全都撤了。她也不让我们这些下人告诉你和将军,可我实在担心,求夫人去看看老夫人吧。”
她嘴上这般说着,眼睛还似是不着痕迹地撇过屋内摆放着的冰块,眼神也莫名让人不适。
谢姮笑了,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这个侍女句句谦卑,但无一不是在暗指谢姮的失职,枉为人妇。
沈氏入药所需要名贵药材,牛黄和灵芝这些,她也不吝惜地让人从嫁妆里随意取用了。
她又不是大夫,医不好沈氏的顽疾。
来求她作甚?
谢姮只将猫从怀里放了下去,并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雪霁见谢姮并不表态,咬咬牙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说着沈氏的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