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蕴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长街上小贩扛着饰品琳琅的木架叫卖过市,他顺手买了件小玩意儿,往她手里一塞。
塞东西的力道不小,似故意冲她发泄不满。
月寻低头一瞧,发现是面玲珑的镂花明镜,还坠着天青色的流苏。
她一愣,不明白太子缘何变得这般友善,惹得她心里发毛,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你给我这个作甚?”杏眸疑惑地看向他。
陆时蕴扯唇,定定睨着她:“看眼镜子。”
月寻不明所以地瞧了他会儿,举起镜子看了看,镜子映出她的模样,琥珀色的杏眸滢滢润润,面纱尚在,只头发有些毛茸茸,故而仍旧不解:“怎么了嘛?”
“还觉得我是来娶你的么?”声音冷清,却带了几分调笑。
一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顾自领悟了片刻,才发觉他是在拐弯抹角的取笑她!
有话不直说,非让她自己照镜子,他怎么这般……难以形容!
月寻努力搜刮她的汉语词句,脑袋都想痛了,仍旧找不出一个用词来骂他,蹙着秀眉,瞪圆了杏眸剜他一眼。
“我呸!你这个坏坯!你想娶,我还不嫁呢!”
她愤愤将小镜子塞回给他,扭头气冲冲地走了。
陆时蕴听见她小声嘟囔:“若不是,若不是我知道自个长得好看,还真就被狗忽悠了,汉人总是这般拐弯抹角,气死!”
声音委屈又愤慨,偏生透着股子昂扬的自信。
陆时蕴莫名有点想笑的冲动。
客栈就在眼前,她偏生要往旁绕。
这丫头似乎不止是个小傻子,眼神也不够用。
抬起鞭鞘横在她跟前,他将人拦下:“就在此处下榻,你跑什么?”
月寻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这客栈是她家的产业,她偷跑出去,家里都在找她,现在去药王谷的客栈,那不是自投罗网?
这坏坯一看就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抓她回去,按头去见舅父阿翁,明摆着要将她捆回中原!
她冷哼:“我不住这家。”
陆时蕴冷冷睇着她,并没作声,僵持片刻便转身,牵上马匹,自己朝客栈走去,不管她死活了。
月寻急了,抓着他臂弯,三两步绕到他前面,横起小胳膊一拦,雄赳赳气昂昂道:“你也不许住这里!”
陆时蕴长这么大,没这么无语过。
小丫头是这怎么活到现在的,这刁蛮任性的脾气,平常人受得了?
他低头,吐出口浊气,鞭翘在她腰间拍了三下,没使什么力,尽是满满的警告意味:“别闹,我脾性不好。”
说完便牵马,疾步走了过去。
月寻来不及拉住他,眨眼的功夫,他就窜到了门口。
她痛苦不已地捧住心窝,原本硬挤出来的假眼泪,这时终于酸涩的泛滥起来。
她哭死!
陆清让怎么这样!
月寻只得从袖子里拿出个白白嫩嫩的虫蛊,跨进门槛。
牌匾之上,“朋来居”三个百濮文字入木三分。
月寻听见少年对店小二道:“今晨我在这存了包裹。”
店小二收了少年的手牌,核对一下,应道:“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取。”
陆时蕴敛了眉眼,凝眸扫向一身民族装扮的掌柜。
月寻正商议着订下房间,小姑娘踮着脚尖,身子向前靠在柜台边沿,活像只扒拉着匣子的小奶猫。
只是他抬眸,再看向她的脸,却有种怪怪的感觉。
她是漂亮的,尤其是那双暖意融融的琥珀眸子,好似浮动着碎金的一汪秋波。
可如今再看起来,除了泯然众人,便还是泯然众人,普通的长相,过目便忘。
传闻南境善使易容术,那白玉虫子莫不就是什么奇怪蛊虫?
感觉到少年探究的视线,月寻扭头,得意地朝他一抬眉梢。
如果人能有尾巴的话,这会儿她的小尾巴就该左摇右晃地翘在身后了。
客房钥匙在手里还没握热乎,变故就来了。
那店小二回来,满脸抱歉,搓着手对陆时蕴道:“客官,对不住,小的一时倏忽,误将你的包裹给旁人拿去了。”
月寻不解:“为何会拿错?手牌上不是标了号?”
“是是是,是小的倏忽,清早脑袋跟浆糊似的,愣是把二十六看作一十六,这……小的给您赔不是了。”
陆时蕴没应,反倒是将目光压在了月寻身上。
那目光沉甸甸的,有那么一瞬,月寻险些以为是他知晓这客栈是她家的产业,要刀了她兴师问罪呢。
小姑娘嘴角一抽,脑后落下一排黑线:“……怎、怎么了?”
少年仍旧看着她,声音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