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风景亦是如诗如画,却较杭州更繁华了一倍不止。城中寺院、酒楼、茶馆、妓院,比比皆是;琴曲擅板,歌舞楼台,诗酒风流,清茶香花,端的风月无边,富贵太平!
江南富庶之极,扬州更是江南之冠。扬州是连接长江和运河的中心,城中水道密布,四通八达,来往的游船、画舫络绎不绝,商贾如织,临水而建的河房高高低低、错落有致。
扬州盐商最多,获利之丰,难以数计,有诗云‘婿作盐商十五年,不属州县属天子。每年盐利入官时,少入官家多入私。’有一陈生,作盐商三十余年,敛积财宝,累至亿万。而盐行中身家百万,称得起富商大贾的,“动逾百数”。
除了盐行外,扬州的茶市、药材市场、金银珠宝交易也十分热闹繁华,四川的蜀锦,江西的木材,‘将至广陵,利则数倍’,扬州集中了天下财货,各地商贾从四面八方来到扬州,也从扬州去到四面八方,总以扬州为根据地,做着运往输来的大买卖。
扬州盐商、巨富、豪强、官宦,数不胜数,他们声势煊赫,生活奢靡无度,酒肉成林,金银如土;便是一般的升斗小民,也是三餐酒肉不断,四时绫罗不缺,至于那些逐风弄月、诗文风雅那一套,更是受人推崇,富家常以“堂前无字画,不是旧人家”为由,不仅饮食起居讲究到了极点,更巧出心思,追求诗画文章,高雅出众,‘千户生女当教曲,十里栽花当种田。’
一日,扬州各富商云集赛宝,有人拿出翡翠宫灯,点燃之后一室皆碧,有人取出红如鸽血、大如拳头的宝石,有人捧出亮如星斗的白玉夜明珠,真是珍珠成斗,琼玉论斤。最后一李姓富商摆出一株长约七丈的东海珊瑚,五色炫彩,灿若云霞,众皆不如,以为绝妙。
这时,巨商王四郎排众而出,此人家业甚广,多行皆有涉及,扬州大小商贾得其一纸,便欢呼雀跃,以期重利。他提着一只金笼,里面有一只金制鹦鹉,双翅微张,栩栩如生,众人蔑之,李商更是大笑。王四郎神色不变,以手轻叩金笼,那鹦鹉竟双翅振动,口吐人言:“我是活宝,我是活宝。”一众惊服,公认‘活宝’胜过‘死宝’。
有一年,一落魄书生屡试不第,就在扬州买下一茅屋菜园,每日灌园种菜为生,一日他汲水之后,坐在园中井边休息,见砌井的石碑隐约有字,便好奇洗净研读,一睹之下,大惊,原来这石碑竟是隋时御制的,上面还有薛道衡的铭文。清理出来后,众人争相求购,后一豪门以万金购得,专门建一楼贮之。那书生也名利双收,以富贵终老。因之,众人戏曰:“扬州遍地金银,连菜园子里也有藏宝。”
又一年,扬州赛狗,观者如山,富家搭棚设幔以观,午时,人人卖弄自家好厨庖,有烧熊掌,有炙驼峰,有脍水鳞,有烤羔羊,有熏肥鹅,各各色色,令人垂涎三尺。独有一老者,持一砵清汤,两只馒头食之,众人竞笑,冷眼相对,老者旁若无人,食之剩半,投之于地,一狗咬吃,后龙精虎猛,连胜三场,众人方知那老者乃药业巨头,手中清汤是上百条鲫鱼的脑子熬成的,馒头则是东北上等鹿茸和千年老山参研成的细末与面粉合制。
阿紫云屏骑马至扬州,立即被扬州温文雅致又繁华若锦的气息吸引。两人先找了家客栈落脚,饱餐了扬州名菜如‘鸡包鱼翅’‘蟹粉狮子头’‘扬州炒饭’‘大煮干丝’‘三丁包’‘翡翠烧麦’等,又听了一耳朵的扬州典故、趣闻(如上所述)。扬州的跑堂都极会说话,身上带着三分文气,又对着两个眉目如画的女子,更要大吹特吹了。
云屏更问了些房舍之事,那跑堂的听了笑道:“两位要在此小住,这敢情好。人家长安说甚么米贵,居不易!我们扬州却容易得很,这儿到处是银子、机遇,只要有本事、肯干活,没有容不下的!南来北往这么多人,这河房、小寓、大宅,要买要租多得是,外地人也不用愁,城里十几家极公道的中人,要什么都能找到满意的。”
云屏甚喜,两人去了一家跑堂介绍的薛婆子家。那薛婆子年约四十,打扮很清爽,说话也利落,听了阿紫的要求,不一会儿就拿出了三套房舍。两人一一看了,选定一处临水的河房。
河房前一片云柳,一入门先是一处颇阔的庭院,栽着一株极大的花树,便是扬州有名的琼花了,可惜花时未到,树上仍是光秃秃的。院两侧各有一角门,一侧通向侧园,种着些杜鹃茶花君子兰之类,一边是厨房和两间耳房;另一侧进去是窄窄的院子,摆着马槽、围栏等物。云屏笑道:“这下不必将马儿寄养在别处啦。”
走过庭院,到了正厅,正中一大书案,两侧各有四把花梨木椅子,书案上挂着一幅画儿,两边金笺对联。过了正厅,便是二门。推开二门,当头一方小小的抱厦,两边抄手游廊相接,院中垒着玲珑假山,栽着大株的美人蕉,绿叶肥厚舒展;又有一道河里引来的清流环绕,后从墙角流出。一明两暗的三间厢房,并不隔断,只以雕花木板相分,房中桌椅床几一应整齐,摆设也甚素雅。
阿紫云屏都十分满意,虽说地方偏了些,两人也不在意。月金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