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桂嬷嬷道:“姑娘,到了。”阿紫下轿,见面前一所大园子,甚是精巧雅致。桂嬷嬷引着阿紫走了一段,穿过穗花小门,一溜五间雕梁画柱的正房大院,屋前几个俏丽的丫鬟垂手站着,见了桂嬷嬷忙打起帘子,道:“嬷嬷回来了。”
阿紫进屋,正中坐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夫人,怔怔望着阿紫,眼中似有泪光;一旁是一个文雅大方的妇人,徐嬷嬷和几个嬷嬷侍立其中。阿紫且不言语,先行了礼,然后取出书信,桂嬷嬷接过递给老夫人。老夫人展信读了一遍,不由潸然泪下,上前一步,搂着阿紫泣道:“我的儿!十几年了,十几年了,教我日夜悬心,你好忍心啊!”当下哭个不停,一旁众人劝着,方慢慢好了。
阮母握着阿紫的手,细细看了,舍不得放开。徐嬷嬷凑趣笑道:“姑娘面相生得好,又体面又尊贵,不愧是老太太的孙女儿。”阮母笑了笑,道:“徐嬷嬷、桂嬷嬷你都见过了,来见见你舅母。”一旁叶氏忙伸手扶着阿紫,连声道:“好了,好了,不必多礼,如今总算一家团聚了,姑娘千里奔波,实在辛苦,瞧这模样儿,真叫人心疼。”
阮母道:“叫姑娘们来罢,如今远客已至,也认认亲戚。”桂嬷嬷答应一声,出去传话了,不一会儿,三个女子来了。当先就是阮柔儿,一身鹅黄缎裙,面貌秀雅,体态玲珑,身后一人,浅绿衣裳,削长身材,绮丽娇美,第三个,身量尚小,面带稚气。阮母一一指到,这是穿绿的是你大妹妹阮月莜,穿黄的是阮柔儿,这阮云莜最小。阿紫忙立起来,阮柔儿偷偷对她挤挤眼。
姊妹互相厮认过,大家归座,阮母拉着阿紫坐在旁边,细细问了些家常话儿,阿紫也略述阮星竹近况,去忧报喜,挑着好的小心答了。阮母听了,又哽咽起来。叶氏忙出来打岔,令人摆饭,饭罢,众人散了。阮母留下阿紫,先住自己院里,又叫人快快收拾屋子。
晚上,阿紫见着了外祖父和舅舅,阮父不拘言笑,十分严肃的样子,看到阿紫也板着脸;阮正德正值盛年,温文尔雅,得知妹妹消息异常高兴。阮家又备了书信和土仪回礼,阿紫遣几个侍卫送回去。
次日,阿紫起来,将大理送来的箱子打开,各色礼仪过了目,一分一分配合妥当,令云屏跟着桂嬷嬷,送至各处。送给阮母的是几张上好厚实的狐狸皮、狼皮、猞猁皮、熊皮和迦南念珠一串、紫檀念珠一挂、沉香拄杖一柄,送给叶夫人的是一整套头面:簪、环、钗、钿、镯、钏、步摇、髻冠、坠、梳篦俱全,上面镶嵌着各种北珠、玳瑁、红宝、玛瑙、猫儿眼,熠熠生辉,光彩夺目,还有新鲜绸缎十匹、轻纱细绡十匹,送给几位姊妹的是:香囊、香珠、扇子、扇坠、各色笺纸等,独阮柔儿比别人不同,又加了玉钗、金钿等物,给二位姨娘的是:两匹绫锦、一对金镯,另有些绫罗、金珠银环之类打点阮母身边的嬷嬷和各处大丫鬟。
众人受了东西,遣人来谢,各有回礼。
这日用了饭,阿紫正挨着阮母说笑。阮母乍见这个从天而降的外孙女儿,容言举止,无一不是拔尖的,真是爱到了心坎里,正对着阿紫说起阮星竹以前的事儿:“你娘啊,性子伶俐,胆子也大,脾气犟,还老爱淘气,有一次呢•••••”正说着,阮柔儿进来了,规规矩矩的请安,阮母招招手,她就凑上去,围着听。
阮母说完了,喝口茶,笑道:“难得你们坐得住,不嫌我老婆子罗嗦。一边说说话去,都是姑娘家,正好亲香亲香。”阮柔儿娇嗔着扭着阮母衣角不依,磨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两人出了院子,信步走到临水的‘杏影亭’。阮柔儿嗔道:“好啊,段姊姊,你瞒得可真紧啊。桂嬷嬷偷偷告诉我时,我可吃一大惊呢。”阿紫道:“莫说你吃惊,我也吓了一跳。谁承想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呢,真可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啦。”阮柔儿道:“姊姊一点也不知道?姑姑不曾提起过么?”阿紫道:“我是来远游的,又不是来认亲的,自然不会往这边想。娘不大爱说这些,我哪敢惹她伤心啊。”阮柔儿道:“不过姊姊还真厉害,竟独身走得这样远。”阿紫道:“我也是久慕江南风光文物,尤其是园林精雅,才不辞辛苦来的。”阮柔儿道:“这可好,我去过几家园子在扬州都是有名的,唉,我辈不能登山临水,只好在庭院中聊解一二啦。”
两人谈起园林山水之胜,正说得热闹,阮母身边的馨兰赶出来道:“两位姑娘,夫人送来了新鲜茶果子,老夫人叫姑娘回去吃呢。”两人听了,回屋来,见阮母正和叶夫人说话,几上摆着几样时鲜果子,两人问了安,一旁坐着吃茶。阮母手中摩挲着一块熊皮,笑道:“这东西沉甸甸的,我们上年纪的人正好用得着。”叶夫人叹道:“这么整齐厚实的皮子,也实在难寻,可见星竹妹妹是花了心思的。”阮母眼一红:“可不是呢,这孩子•••••从小是个心思重的。”
这时,徐嬷嬷进来道:“叶姑娘来了。”阮柔儿喜得站起身便出去了,一会儿二人便在屋外大说大笑起来,叶夫人听了好笑,扬声道:“也不知进来见个礼,一径在外边胡搅什么?风吹久了可不是好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