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事,全无计划可言,横生变端乃是常态,你切莫思虑过多,反误了谋划。”
“臣弟明白。”端木匀颔首,面上阴霾却未散去,只听端木殊继而道,“你方有一点说得不错,秦寒息此人善打硬仗,是故,陈州一战旷日持久,消耗颇大。若要抽其底,唯有破釜沉舟一举,眼下看来不甚值当。”
“臣弟自知不是其对手。”端木匀说罢缰绳一勒,视线所及营地轮廓已现,他却偏头看向他侧,纵生敬畏。
“不光是你,景容则,霍止,乔言几人皆十分善兵,相较于他,却也各有欠缺。”端木殊随之勒马,右手一挥,令随行郎官先行入营。
“望兄长明示。”待队伍走远,端木匀方是问出口来。
“此几人生于安逸,长于优待,比之秦寒息,皆更惜命。”端木殊直截了当道,“倘若真要一人与之抗衡,眼下只有蒙溯同阿史那二人。”
“臣弟明白。”端木匀听罢神色顿开,剑眉一扬间,再复往日之锋芒,“便送兄长至此,此番南下,定不辱使命。”
“在此之前,臣弟想见一人。”端木匀请道。
“去吧。”
端木殊不问是谁,听得一声马啸,尘土扬起,眼前人马渐远,却是去向其来时路。
“欠我们的,是时候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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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既有人作别,南郊当有人晤面。
“此番齐王亲自领兵前来,是为我三军之幸。”
南郊,日头已过地平线。旌旗翻覆下,青甲浩浩荡荡,连绵山峦数里会黑白红三色甲胄于闭荷谷上,四军首聚,场面壮观异常。
“过谦,得以同诸位将帅共驰骋,是止之幸,亦为齐之幸。”青甲为首者姿容挺拔昂扬,这便是那新任齐王并青军主帅霍止了。
再见他,间隔不到半年,少年郎君姿容依旧,性子却是沉稳妥当了不少,成家立业于他而言确是种磨砺。
“小虞她已有身孕,此番不能同往是为憾事,托止问各位兄长安。”提及秦虞,凤目间的笑意登时生动了起来,煦煦如同春风。
秦寒息目光一顿,他人只道其讶然,蒙溯却知他是是十分欢喜的。
“几月了?”蒙溯替他问出口来。
“不足三月,胎像尚不稳,我夫妇二人恐惹父兄忧心,故未及时告知,确是止之过。”霍止答道。
“喜事,何过之有。”秦寒息说罢,便由蒙溯接过话茬,“我等便在此道喜了!”待看了眼秦寒息,方才回看向霍止,“只可惜眼下战事吃紧,我等竟不知何时才能登门探望。”
蒙溯说这话确是别有深意,她心中透亮,霍止于新婚妻子怀有身孕的境况之下,仍出兵襄助,此举何等义气,是为常人所不可及。除此外却另有一点,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局势之下,齐国已受牵扯。
“尚有七月,止在此便厚颜劳烦诸位兄长物色个好名字。”
霍止生性豁达,不想齐王室竟也开明至此。四人就此往来了两句,方就近安营落寨,且看这营与营间相距不远,连成片状。其兵力或逾二十万,片刻就可集结于城下,战事一触即发,天下为之惶惶。
入夏之后,天日颇长,过了酉时二刻方才全然暗透。
“掌火——”
只听得几声令下,便见通营的火把登时燃起,就食者同夜巡者成列交替,井然有序。
“今日是你巡视?”
蒙溯单着身轻甲行走其间,身后只随了曹复一人,远远看得秦寒自一行穿戴齐整自北而来,这便跟了上去。
“今日不该轮着蒙帅?”蒙溯虽是明知故问,不想被他那徒然一眼,看得心虚了去,旋即清了清嗓子道,“是了,本帅正巡着,这方遇上了秦帅,一道?”
秦寒息颔了颔首,一眼便瞥见了束于蒙溯袖口的那双金丝蟒纹刺绣护腕,点缀于这身单色的轻甲之上颇是惹眼,若未记错,这原该是青军将领的物件,短短一瞬,秦寒息已收回了目光,看去了旁处。
“走水了!···”
“···”
惊呼声由远及近,一行人见是青军营地方向,面色皆一变。秦寒息看向蒙溯,后者会意,当即发令道,“着令两军各派四营弟兄,即刻前往青军营协助灭火。”
“得令。”
曹复与陆白辰同时领命,登时往两个方向赶去。
“秦帅,你我也先过去。”
蒙溯望着北方火势渐大,心下不由一紧,数月来,三军内里皆相安无事,缘何青军这前脚方落,后脚便遭此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