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日东方既白便凛然已是一个魔头,那结璘魄给了便给了,总归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但他今日还不是,甚至隐约有几分不易见的心软,明月枝便想试一试能不能说动他。
只是她也拿不准这结璘魄对于东方既白到底有多重要。
倘若与她一般是寻仇拔恨难以放手的理由,那她的这番话怕是会起反作用。
毕竟他救了她。
东方既白笑了,眸光却越发深沉。原来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想告诉他,他东方既白说没用不代表真的没用。
他今日心情不错,可以陪她兜圈子。
他阖上骨扇勾唇道:“小丫头,你说结璘魄落到你身上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遇上我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是冥冥之中的缘分让我刚好能够看到结璘魄。”
“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叫你将结璘魄予我。”
“更是冥冥之中的缘分让我来渡你,渡你出苦修的无涯海。”
“如果让我从你身上将结璘魄取出,你的修行可简单多了。”
“更不需要用借什么金钟鼎,取什么火种。”
他一步一步走向她,嘴角浮现一抹嘲弄的笑意,然而他生得太好看。
这点看似不礼貌的姿态都平添一股风流,因此这些话听起来便仿佛是见地非凡的长辈在教训头脑糊涂的晚辈。
“你倒是存了登天的心思,可我只怕你弄巧成了拙,引火烧了身。”
“到头来,无福消受,反倒让这份冥冥之中的缘分成了孽缘孽债。”
他平素鲜少说这样多的话,也并不喜与人肌肤相接,此时却用指尖勾着明月枝的下巴。
入手的肌肤滑腻,仿佛轻轻一掐,便能嫩出水来,可这副皮囊的主人却实在冥顽不灵,软硬不吃。
他自然看得出来明月枝取地生火的目的,所以才觉得可笑,蝼蚁之力却想登天,她也不怕真的成了一捧灰。
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骨扇在明月枝的一双眼睛上抚弄,东方既白觉得这双眼生得实在好看,黑白分明,明净若天水,所以才觉得这人内里也应是个拎得清的。
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接受,但没想到她倒是真的存了以炼气之躯去融寂灵火炼化结璘魄的心思。
“听说过炼器没?神兵出世,惊天动地。”
“更有甚者,方圆百里都塌成废墟。”
阴冷的话语拂过耳际,明月枝不适地瑟缩着身体,她几乎要被来自耳侧的寒意吓得两腿一软。这人的脸色比酷暑时节的晚天还要变化多端,上一刻明明如沐春风仿佛良师教导,这一刻却形容逼迫宛如九天雷霆。
她快速扭动自己的脖子,试图躲避从下颌处传来的痛楚与压力。
但东方既白却不允许,他将她的下颌紧紧扣住,讥诮的笑声连同话音抵达她的耳蜗:“明月枝,你当你有几条命?”
一条阳关大道摆在面前,她却瞧也不瞧,偏偏要巧嘴簧舌,卖弄辩才。
这丫头要是真的这么想找死,他不介意送一送她。
话没有说出口,冷白的手已经覆上了明月枝的脖颈,柔柔弱弱的像一条柳枝,却有着人体才有的温热。
她皮肤极薄,轻轻一掐,就是一道鲜红的血色。
东方既白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捏着明月枝的手不住地收紧。
明月枝一时喘不上来气,眼角噙上泪水,她飞快地伸手去拨弄东方既白的手指,鼻间因为恐惧而溢出一丝哭腔。
大概是不喜她的触摸,东方既白竟然真的松开了手。
明月枝靠在旁边的石头上喘气,还来不及出声周转余地,便听东方既白语气冷硬地说道:
“明月枝,我在这阵中至少实打实救了你两次。”
“按照你们正道仙门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说法。”
“我直接从你身上取走这一半灵体也未尝不可。”
他自认对明月枝已经足够客气,可她像极了一块顽固不化的硬石头。
像是耐心已经用尽,他的眉间蹙起几道沟壑,手中的骨扇捏得“咔呲”作响。
明月枝有些绝望,这人动了怒,脸色黑沉仿佛要下一场大雨,看向她的眼神阴鸷慑人。
她在这种目光的逼视下禁不住两股战战,冷汗如珠,可还是不愿意脱口一句“她愿意。”
她拥有的东西实在不多,上辈子因为无能为力只能像一只蝼蚁一样任人碾压,她不想再经受一次剖心切肺的痛苦。
东方既白的话是好听,但他说的又不一定作数。
她不信他。
炼化结璘魄或许是她异想天开,但他所许诺的金丹同样虚无缥缈。
何况,她的境遇,哪里是一个金丹修为就可以解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