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一笑,小声道:“奴婢家中也有一个哥哥,两个人从小打打闹闹不断,哥哥虽然嘴上说着狠话,可总会把身上最后一个铜板给奴婢买包子吃。奴婢想,说不定小王爷也是如此,虽然嘴上说不想见,可郡主您刚刚才从鬼门关回来,哪会真的毫不在意呢。”
虽然对融柳的话不置可否,但这却也给顾今提了一个醒。顾朝生性就是这样一个凉薄冷淡的人,若想着让他主动和自己交好恐怕比杀了他都难,更何况如今有求于人的是她自己,身段自然是要放低一些。
此外,若以梦境审判现实,谁都有可能是毒死她的罪魁祸首,除了顾朝。
梦里,顾朝为护她自请为太皇太后守陵三年,非诏不得出。而她,则是死在了第一年的冬夜。
顾朝除了是她的庇佑,更是如今的她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思及此,顾今道:“取我的披风来,你们不用跟着,我自己过去。”
一旁的融柳闻言,赶紧给她穿上早已准备好的披风。
只是云枝面上似是有些焦急:“郡主,可是如今外面已经全黑了。听雪苑伺候的小金说小王爷一向休息的早,天一擦黑就把房间里的灯都灭了把他们全都打发出去,要不还是明日再去吧。”
顾今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抬步欲走。
却见云枝咬了咬牙,直直跪拦在她面前:“主子恕罪,奴婢今日斗胆拦下您,夜已深了,您真的不能去!”
这话似有深意,顾今屏退了其他人,然后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似是在等她一个解释。
云枝实实在地上叩了一个头,说道:“在云南时奴婢便听府里有老人曾说,小王爷一到夜里就会性情大变,双目通红形容疯癫,杀人不忌。他们说是因为小王爷杀孽太重,所以一到夜里就会被死魂缠上。”说着,话中隐隐带了些哭腔,“主子,您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回来,若再去了真的会死的啊!”
会死?
顾今不由得苦笑一声。
她此刻宛如一个快要渴死的旅人,哪怕杯中的可能是毒药,也要拿起来先止住燃眉之急。这是一场豪赌,而赌注,是她的命。
她俯下身,摸了摸云枝的发髻,说道:“这次我就当没听到,这些浑话不要再往外传了。”
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去。
她的小筑和顾朝雪苑离得不近,提着灯笼走了好一阵才隐隐看到不远处一盏飘摇的灯笼。三尺暖光铺地,表明她快到要了。
只是果然如云枝所说,偌大一所院子竟只点亮了这一盏灯,大部分都黑漆漆的隐在黑暗中,像是一头蛰伏的凶兽,随时准备扑杀靠近之人。她已经近到了几步之遥,也不见有小厮丫头出来迎接。
她提着裙摆跨步进入院内,四周一片寂静,她有些摸不准方向了。自从进京,这是她第一次踏足这里,完全不清楚这里的结构布局,只能按照云枝口述的样子,摸索着向正厅去。
只是实在是太黑了,没走几步她就有些摸不准方向了,只觉得一路越走越偏,从石板铺路到杂草渐生。心中不禁有些奇怪,顾朝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允许自己的院落中有这么一处不加修饰的地方。
又往前走了几步,她突然看见一处隐隐约约亮着豆大的烛火。
“原来在这里。”她喃喃道。
有了光的指引,顾今迅速修正了她的方向,提着裙摆径自绕过了庭中游廊往有光的那处去。
今夜原本应该是童非值夜,但他却肚子疼中途换了顾流来。顾流刚进院子便看到顾小郡主正提着灯往那间屋子里去,急得赶紧低声喊她:“郡主!小王爷已经睡下了,您不能过去!”说着就提气运步,想要追上她。
顾今都走到这儿了,也看到屋子里亮了,哪还能允许顾流这样随便打发她,当下把灯笼一甩也加快了步伐。
“二郡主!”
“顾朝!”
顾今抢先一步推开了房门,屋内只在靠近书案的地方点着一只蜡烛,屋子的主人此时正手执一卷书斜倚在一张简塌上。
“小王爷!”顾流赶到后俯首跪在门口,“属下失职,没及时拦住二郡主让她闯了进来,请王爷责罚!”
屋内一室寂静,一时间只剩顾今努力平息的喘气声,云枝的话倏然浮上心头。
‘小王爷杀孽太重,一到夜间便如死魂附体,杀人不忌。’
顾流的阻拦以及云枝的警告交织在脑海中,瞬间混乱了她的大脑。
难道,她真的赌错了?
就在她脑海中已经开始浮现顾朝阴鸷癫狂的模样时,却听到屋内有声音淡淡传来——
“无妨。”顾朝手腕一转将书卷垂了下去,月光从旁边的雕花格窗中漏下,照在他的脸上像是被刷了一层白釉,看着清冷无暇。他朝她招了招手,“今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