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实话刚出口的瞬间她便已后悔。
只是如今才彻彻底底地明白过来。
谢大人是她的恩人,枉自己读了多年的圣贤书,怎么今日却对自己的恩人问这样一个失礼的问题。
就好比,自家羊圈失火,领居来帮自己救羊。过后自己却问人家,你为何要抱着我的羊?
这不是……妥妥的白眼狼吗?
“谢楼,送客吧。”谢轻舟明显已经不想与她多说。
谢楼推门而入,见状“咦”了一声。
他家郎君面色不善,孟娘子一脸急切,嘴巴开开合合,往日伶俐的模样浑然不见,倒显得笨拙了许多。
谢楼挠挠头,神情怪异得看着两人。
这是吵架了?不应该呀。
他家郎君连威严肃穆的皇后都可哄得眉开眼笑,怎会惹恼孟娘子。
带着一头雾水,谢楼拱手问道:“郎君有何吩咐?”
谢轻舟倒没有再提“送客”一事,只是无声指了指孟韵的衣裳。
谢楼“哦”了一声,立即明白了过来,转而对着孟韵解释道:“娘子勿怪。这身衣裳是在之前给大人买衣裳的布庄寻的。那布庄掌柜一听完我要拿衣裳,便塞了这件给我。大人吩咐早去早回,我便没有细瞧,还请娘子海涵。”
布庄掌柜与他说了许多,就差将衣裳夸得天上地下仅此一件,谢楼怕耽搁时间,便匆匆买了回来。
至于这衣裳是何样子,他还真没仔细看。
孟韵听后更觉愧疚,好端端得她多想什么。今日果然是魔怔了,怎会生出谢大人觊觎她的想法?
此事真乃无稽之谈。
虽说谢大人从前行事是荒唐了一些,寿宴那日随口的调侃,现在看来也定是无心之举。
话说谁人没有过从前,她不也曾觉得焦文俊是一个好人吗?
过去的已经过去,从前的荒唐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就好。
她实在不该怀揣着旧时的眼光,如此苛刻地来看待这位光风霁月的谢大人。
想到这里,孟韵先是朝谢楼道谢,再转向谢轻舟:“都怪孟韵一时情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了大人。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谢轻舟摇摇头,“没关系,我知你才经历了李六郎一事,难免对男子有些防备。也是我身边的人行事不当,不知为何也为娘子买来了兰花纹样的衣裳,这才引来你的误会。轻舟在此向孟娘子赔罪。”
谢轻舟说着就朝孟韵拱手,作势要给她作揖赔罪。
有恩于她的人反倒要向她赔罪,试问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孟韵早被他一番话说得心中又羞又愧,此刻也顾不得礼节,朝上托着他的手,一脸急切。
“使不得大人,您这样,孟韵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谢楼见状,已经悄悄退到了门后,将自己尽可能地遮掩起来。
谢轻舟的手却像是被她烫到了一般,连连往后缩,猛一下搭上窗棂,五个指尖死死扣着边缘。
“不妨事,是我考虑不周。”
说完,谢轻舟霍然侧身看向窗外,单手把着木框,似要关窗,又似要将其阖上。
孟韵茫然地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愣了两下,慢慢地缩了回来。
她这次,好像真的过分了些。
对朋友真心相待,却反遭误会,是个人都会生气。
虽说谢大人是官,她是民,但同样是人,只要有心,肯定都会觉得难过。
谢轻舟侧身而立,孟韵看到他决然地闭上双眼,手掌无意用力,窗反而微微张开得更多。
雨水被风吹得飘摇,密密麻麻地打在他的脸上,眼睛上,也打在她的心上。
孟韵心中觉得万分愧疚,可谢轻舟一直不肯看她,便是想解释也无从说起。
这时,门上忽然传来三声极轻的声音,“陶家来人了。”
谢楼不得已,偏头去看两人,眼神示意外面该如何处置。
孟韵不知外面是陶家何人,但此刻与谢轻舟相处尴尬,她只好选择起身告辞。
“多谢大人今日相救之恩,改日孟韵定亲自登门道谢。今日是我糊涂,冒犯了大人。”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又道:“如蒙大人不嫌,韵娘其实早亦视大人为知交好友。”
说罢,孟韵侧身福了福,将一方帕子放在桌上,便往外走去。
“我送送你。”
孟韵刚出房门,谢轻舟的声音便在她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