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冷冷的插过一句:“有什么不能说的,她便是玉良哥的妻子。”浑不在意的语气。
沈知沂恍然大悟,难怪刚才凤瑶的表情如此诡异,还以为她只是惊讶于女人蛮悍的力气,原来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罢了。
原来她就是邝玉良的妻子,其实晨时在那小孩子的称呼上就该窥出一二的。邝玉良倒真是好运气,外有富家小姐爱慕倒贴着,内有贤妻操持家业赚钱还债,真是烧了几辈子高香得了这么多福气。
不过一个人的福气,也总有用尽的时候。
翌日。
邝玉良早早便来到张家楼屋,手里提着一篮子糖糕蒸饼,还有刚熬好冒着热气的白粥。
凤瑶在廊檐上看到了他,顿时一扫昨日的消沉,三两下便蹦下楼来,接过篮子道:“听说你父亲昨日下了葬,你还好么?家中可忙碌得很?”
邝玉良摇了摇头,笑道:“事情都是大哥在安排,我倒清闲很多,你呢?你这几天过得还好么?”
“还好,就是太无聊了,也没人跟我玩,又怕出去迷路,只能跟慧儿在附近转了转。”凤瑶张了嘴,接过邝玉良递过来的小块蒸饼,一脸俏皮地咀嚼着。
邝玉良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正好今日我要去镇上,你陪我去么?”
凤瑶一听,兴高采烈地应道:“好,太好了。”
“那吃了早饭咱们就走。”邝玉良说着便左右梭视了一圈,只觉得头顶发麻,抬头看去,正看到廊檐的栏杆上趴着一个人,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们。
沈知沂悠闲下得楼来,随手在李树上折了根枝叶叼在嘴上,苦涩的汁液弥漫,那是唤醒精神的最好办法。
凤瑶讨好着给他舀了一碗粥递过去,带着点乞求的意味:“表哥,我想去镇上逛逛。”
“行。”沈知沂无可无不可道:“那就去。”
凤瑶和邝玉良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读懂了彼此眼里的想法,但话出口多少还是有点难为情:“我想和玉良哥一起去。”
虽未说得明显,但话里话外都是希望能单独相处的意思,他们确实急需机会把这几天产生的误会、害怕、疑惑一一说得透彻。
饶是沈知沂再不情愿,这个机会也不得不给。
他已经看出来了,对凤瑶的禁锢并不能迫使她心甘情愿留在身边,她的心终是自由的。自己的一腔深情,除了让她徒生厌恶之外,并不能挽回这本就一厢情愿的感情。
可人终究是矛盾的。
你看得清楚,却也情愿糊涂。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粥结了一层厚厚的咖,热气早已消散了,冷硬的糕点上攀附了几只牛蝇,四周非常安静,只能听到草棚中马儿嚼草的声音,芒草尖摩擦在地上,时间依稀还停留在昨日的傍晚。
沈知沂轰然一脚踢倒了旁边的椅子,周身散发的戾气让长河不敢靠近。
小姐和邝公子已经离开了。三十里地他们徒步而行,恐怕很晚才会回来,又或者根本就不会回来。不过以少爷的性子,不管此时再生气,到了晚上,他还是会打马去接。
小姐就是吃定了少爷心软的性子,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作贱吧,长河在心内默默腹诽着,西阳城里那么多官家小姐富商千金,花容月貌的有,才情四溢的也有,何苦单单吊死在一株树上呢?
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长河实在好奇,脑海里却骤然冒出昨日见到的那抹瘦弱身影,那张不施粉黛也依然秀气的脸。他心下大惊,用力摇了摇头,把一切画面摇得烟消云散。
此时李树上飞来几只麻雀,它们闻到了食物的馨香,盘旋飞舞。
沈知沂拿起一块糕点,一面掰碎了喂鸟,一面吩咐长河道:“去套马,我要出去逛逛。”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跨马极目远眺,灰雾朦胧的田野上,一个接一个的低矮土丘,椒林里有零星农人在劳作,大路旁有三五孩子在玩耍。
紫色的山杜鹃偶尔出现在坡壁上,硕大的花朵简直惊人眼目,错落乱布的楼屋,凌乱点缀在荒地的干涸水塘,春意也挽救不了这村落的朽败炎凉,交错纵横的黑色渠桥破坏着本就没有意境的乡景画卷。
如果一个人,一辈子住在这里,朝来暮去辛劳困苦,从未见识过外面的世界,那将是怎么的苍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