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南知走到教室门口,抬眼望去,便看见了自己座位后方的林舒。秋意渐浓,天亮得迟了很多,教室里的灯开着,光线落在少年的面庞上,如枫叶落秋池,摇晃了谁家的心事。
沈南知在门口踌躇了一下,还是抬脚走进教室。
日子还似平常一般,试卷,试卷,试卷。但换了新后桌,沈南知下课后总不常像之前那般随性散漫。
“知知啊,你下数学课,居然不补觉。”陈许一趴在桌上的脑袋挪了过来,“你受刺激啦?你这样,显得我很不学无术。”
“没,昨天突然看到一个小科普,说坐姿和睡姿不正,很容易造成脊柱侧弯,你可以去了解一下脊柱侧弯的矫正手术,明天说不定你就不会再翘二郎腿了。”
“只要我不看,就吓不到我,不说了,我先睡为敬。对了,下节课是不是英语!”
“嗯。”
“真好,嘿嘿。”
陈许一和沈南知交换了个眼神,沈南知笑着从自己抽屉里找出了英语卷子,顺便从陈许一的英语书里找出了同一套试卷,摊平了,放在她桌上。
学生时代的心照不宣,就这样随着重重叠叠的试卷隐没在无人察觉的时间里。
英语课上,英语老师在台上声色并茂的评讲着试卷,沈南知从真题套卷里撕了不知哪年的高考真题做着,适时翻动一下陈许一桌上和自己桌上的试卷,偶尔耳朵里捕捉到一些熟悉的知识,才支起耳朵听听,复习一下。
复习的日子有时浑噩,有时清醒,但是无可否认的枯燥乏味。写题、解题、改题然后又重复犯错再次改正,直至成为一种身体记忆,才算放过自己。随堂测、周考、月考摩肩接踵,有时会因肉眼可见的进步而满心欢喜,有时也会因接连而至的失败而满身颓唐,情绪的起伏成了生活难得的调剂品。因为很多时候都是沉默地将卷子收进抽屉,继续写桌上摆的那张也许晚上放学前交也许明天交的试卷。
直到国庆将近,学校里的生气才再次流动起来,沈南知也得以喘息着走回到生活里。
这段时间,即使林舒被调到了自己的身后,沈南知也很少与他主动交谈,偶尔有,也只是询问数学题,但看起来也生硬地像是在完成季度指标。
沈南知并不是话多的人,林舒也不是,没有人会觉得奇怪,只有陈许一偶尔会问问沈南知有些反常的行为,比如不再趴在桌子上睡觉,午饭和晚饭的进食速度变慢,去办公室问老师问题的次数变多。沈南知只是说可能最近压力有点大,一个完美的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理由。
后排写题的林舒有时也会抬起头,看着她的后背,不知想了些什么,然后又继续写题。
放假当天的下午,所有人都很高兴,有不识趣的提起国庆后的月考,便被人推搡着往教室门外走,“想那么多干嘛,难道今晚开黑你不来了?”
“怎么可能,看我怎么带飞你。”
“滚滚滚。”
吵吵闹闹的声音搅的班里很热闹,沈南知也尽快收拾好了书包,和陈许一一道往外走。
分别的时候,陈许一挥动着手臂,“知知,明天见。”
路过的人回过头看像声音来处,本是好奇的目光也化作“原来如此”的了然,善意地笑了笑。
“明天见。”
陈许一像是有些后知后觉的害羞,飞奔着消失在了下一个路口。
其实这样的小插曲,也许下个路口便会被人们遗忘,但关于青春的感受却永远会被不断唤起。
回到家,沈南知将米饭蒸上就回到房间写作业。上了高三,李芸便不再让沈南知做饭,收拾家务一类的,都是她自己在打理。其实沈南知要是空了,也会去做,开始李芸是不让的,沈南知只推说是作业写够了放松一下。
“你可以把家务当放松,我却只能把家务当不得不做的任务。”李芸面上带了些愁苦还是怨怼,沈南知分不清楚,只知道她并不快乐。
她说不出“因为我心疼你”这样的肉麻话,听起来也像是并不情愿的道德绑架,所以她只是默不作声地收拾着。
有时李芸抱怨只有一人做家务的时候,沈立言也会在家,但他只是坐在沙发上呷茶,不做表示。
只有我心疼你。沈南知看着李芸,没有说出口。这对她来讲是太过残忍的事,家庭幻想的破灭,世上爱她的人又少了一个,其实从她结婚生子后一直只有一个而已。
在李芸喊沈南知出来吃饭之前,沈南知恰好写完了一套英语试卷。
晚饭桌上,依旧只有两个人。
“你爸最近工作忙,并不是不关心你,我之前和他说你考试又进步了几名,他还很高兴来着。”
“我知道,我知道你也忙。没事的,我不会落下学习的”
“知知,乖。”
沈南知看着李芸脸上多出的几道皱纹,时间抚不平的伤痛都在人体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