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殿下……不想见到臣了么?”
这反应,不对啊?
听出他言语中的悲伤,陈钰蹙了下眉,转过头,却见陆贺眼眶已然发红。
他似乎隐忍已久,依旧难以克制。
见他如此伤心,陈钰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连最后一丁点儿冷意也维持不下去,连忙有些心疼地揩掉他的眼泪,温声安慰:“陆贺?怎么了?怎么哭了?”
不是他自己不想留在这儿了吗?怎么放他回去,也值得这么伤心?
陆贺却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从来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既不如帝师纪熙温柔体贴,也不如那些美男子嘴甜如蜜,只能艰难开口道:“臣可以走,只要殿下……高兴……”
陈钰怔愣几秒,眉头紧锁,然后缓缓抬起手,把他按进了怀里。
“我不高兴。”她抬头望了望远处的月光,剖白着自己的心迹,“陆贺,我从来希望你留下。”
陆贺似乎被这番话震住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陈钰也知道自己说得有些露骨,毕竟陆贺对她并无男女私情,而她之前所做,今天所说,无一不是君王的胁迫。
可她从未见过陆贺如此之伤心的场面,大概是觉得身为忠臣却不被帝王所信任,所以性格沉默寡言的陆贺才会发出如今日这般发问。
可心思慎密如她,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安慰之法,只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希望能把人留下。
她的私心太甚,已然胜过君臣。
不知何时,黑云渐渐掩住明亮的残月,云山雾罩的,四处隐隐绰绰,光线从皎然如雪变得暧昧不清。
她在这样的环境里,抬手捏住陆贺的下巴,见他没有抗拒,便哄孩童似的,很轻地吻了一下。
这一吻,早已僭越过君臣之礼。
陈钰直勾勾盯着眼前的人,目光渐渐温和下来。
可惜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以至于如今就连安慰,也像一种不清不楚的强迫。
然而这条路又是她必须走的。
她必须一步一步踏过那些铁蒺藜,亲自走出一条明日昭昭、皓月千里的通天坦途来。
翌日清晨,陈钰大摇大摆走进仓房里,让侍卫把多次逃出未果、如今灰溜溜躺在角落的孙博仁拎了出来。
他看上去已经饿了很长时间了,双眼颓靡,两鬓消瘦。
知道真相的陈钰却完全不吃这一套,只想送他一声冷笑。
毕竟哪有嫌犯对着食物挑三拣四,甚至还扬言要把看守他的侍卫全部送进监牢的呢?
嫌弃好好送来的饭菜而一直饿到现在,此事岂非自讨苦吃?
陈钰不慌不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招了招手,自然有人给这位出身高贵的孙二公子喂水。
也不着急审人,陈钰给自己倒了杯清茶,等着男人悠悠转醒。
等到他睁开眼,迷迷糊糊望向四周,陈钰才笑着揶揄道:“孙公子终于醒了啊?”
“要不要我让大家给你鼓个掌,让你清醒清醒啊?”
然而孙博仁完全没注意到她的戏谑,一清醒就像疯了一样抱住了陈钰的大腿:“呜呜呜呜我要吃饭,我好饿好饿,我想吃饭……”
“行,孙公子要用膳,我们怎么能不让呢?”陈钰不紧不慢踢开他,语气说得恭敬,眼里的神色却疏离至极,“只不过在用膳之前,孙公子愿不愿意回答小的几个问题啊?”
孙博仁此时已经饿得快发疯了,自然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陈钰便直接问了:“石憬,认识吗?”
孙博仁思考了几秒,连连点头。
陈钰细细观察着他的神情,继续问道:“那你是否因为报复而杀了他呢?”
男人显而易见地愣了愣,似乎终于从脑中想起了什么,神色之间却依旧难掩轻蔑:“杀他?我为什么要杀他?就那么一个搬破烂的小子,杀他还需要我亲自动手?”
陈钰打量着他,语气平静,言辞之中却处处引导:“听孙公子的意思,那就是……你派人杀了他?”
孙博仁眼珠瞬间左右转动起来,连连摆手:“没有,不是我!你别冤枉好人!”
将他这心虚的表情和小动作尽收眼底,陈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顿时假意站起了身。
她睨了地上的男人一眼,怜悯的表情快要让人辨不出真假:“看来你今天是吃不上饭了。”
眼看着女人就要踏出仓房的门,似乎真的不管自己的死活了,孙博仁慌慌张张,霎时间急得大喊了一声:“我当时确实是见到了他!”
陈钰脚步一顿。
怕她不信,孙博仁连忙继续解释道:“但是……但是不是我杀的他!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