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六点三十分,满操场在朦胧的雾里,辨不清方向,可晨跑还是继续。
郁楚楚没找到田园,独自走到远离人群的角落里热身。
有人在树下打闹,笑声穿透层层浓雾,传了过来,却辨不清对方是谁。
时间在过去。
乳白的浓雾并不见减轻,操场后面的人家隐没在雾里,只依稀看得见橘黄的灯光,也是微弱的。
全世界浸润在乳白里,没有棱角,道路隐没,建筑失去性格。
无日无月,却又柔情无边。
一个边缘模糊、裹挟水汽的人影,突破重重浓雾,朝她走来。
清瘦、高拔,带着诗的年华,慢慢剥离雾的边缘,呈现少年的锐气,是萧萧杨柳,是落落槐花,是无尽秋里的赤诚、热烈。
“你怎么了?”陈挺低头看着她。
郁楚楚没说话,只顾转动手腕。
她想,她一开始就不该去靠近如此优秀的他。
“好吧,都是我的错,尽管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我诚恳道歉,真挚悔改,我错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郁楚楚惊讶地抬眼,他什么时候这么能说话了,还说得这么悦耳。
“不知道错什么,你道什么歉?”郁楚楚憋住笑,他总能轻易动摇她的坚定。
“你这几天的行为,严重影响到我的学习了。”他想,她终于笑了。
“什么行为?”
“不理我啊。”
“不关你的事啦。我自己的问题。”
“是不是你家里又出什么事了?”
“你又知道?”
“我还不了解你。”
“什么事,说吧。”
“已经没事了。”
“好吧。十班那男生,你怎么认识的?”
“就他来找我那天的晚自修,我出了点状况,他救了我,然后,认识了。”郁楚楚想起,那天夏南枝以为他要轻生了,就又笑了,可他实在是真心实意救她的。
“我怎么感觉你心里美得很。”
“没有。”
“我上次就说了,你有事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帮你。”
“……。”
“你总是想太多。”
“是你想太少。”
是你什么都有了,根本体会不到我缺失的一角,郁楚楚没有说出口。
陈挺家庭、学业、模样样样都好,每一样都闪着光芒,好到让人仰慕。
他身在这样的光环里,不自知,这就是她一开学就被他吸引的原因。
普通人,总是渴望光,追着光,历经打磨,才能成为光,而他,轻而易举就站在了光芒璀璨的中央。
自卑如郁楚楚,想着,有一天,如果被这光所抛弃,她将回到更潮暗的角落,可见过光的眼,如何能再适应暗处。
郁楚楚知道,她和夏南枝都是互有缺失,共可理解,他们是一类人。
她在想什么乱糟糟的事,她猛地摇了摇头。
还是要谨记老妈的教诲:“高中阶段,只能心动,不准行动。”
可是,疏远陈挺,还是力有不逮啊。
虞凌霄在跑道上,喊着集合了。
陈挺和郁楚楚也跟着跑了过去。
在雾里奔跑,看不清前方,但跑着跑着,面前的路也就渐渐清晰起来。
只要努力前行,就算关卡重重,道路终究还是明朗的。
她不再管同学知不知道她家的情况,夏南枝说得对,不用管别人议论,自己怎么想才最重要。
喜欢她的怎么都会喜欢,讨厌的还是讨厌她的,无论她家怎样。
她感觉,她跑得比之前轻松多了。
两圈下来,雾散了不少。
大家一路疲沓,拖着步子往食堂走,再也跑不起来。
郁楚楚和田园走在队伍中间,准备去食堂。
“晨跑什么时候会停?”
“估计不会。”
突然间,前头很多人在转头看她。
郁楚楚茫然摸了下脸和头发,感觉没问题。
田园拿头点了点前方。
树下,夏南枝坐在自行车上看着她。
“给你。奶奶说,你肯定爱吃。”夏南枝递过来一袋热腾腾的油炸南瓜饼。
“哦。谢谢奶奶。”
“你们班还真挺能坚持的,每天不落地跑。”
“嗯。”
这么多人,郁楚楚有些不好意思。
没再多说什么,夏南枝留下一个远去的背影,和一道清凉的风。
“你别说,他头发染回来,还真挺好看的。”
“之前‘嘴哥’老在大会上批评他,我还以为他长得‘十恶不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