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锐不好酒,禁酒令发布后,他以身作则,再未沾过一滴,虽然禁的只是烈性白酒。
然此时听到是她酿的酒,他不由地扭头又去看那白瓷坛。
“酒啊,她居然会酿酒。”宣锐暗叹着,心头浮起的却是她一弓三羽射毙萧晟的场景,“有趣,开弓能击贼,洗手能中馈,她莫不是送喜娘娘的使者?”
见他不语,杨田又道:“这紫英万年乃鲜花酿,没甚度数,我尝过,跟蜜水差不多,只是分外清香,听酒保说,能养肝补血。”
这时有军士送了温水、热茶上来,请宣锐洗手、润喉。
宣锐解下披风,交给军士,让准备五桌席面,给巡哨的兄弟们洗尘。
军士应着,自去准备。
宣锐洗完手,刚拿起巾帕,忽然鼻翼一动,嗅到了一缕清甜。
他回头,见杨田正抱着瓷坛往茶盏里倒酒。
嫣红酒液落入青花盏子里,红更红,蓝更蓝,如日出海上,海花胜火。
宣锐看着,心中一动,好像在哪儿见过。哦,是了,六年前,也就是熙景二十一年,他武举及第,皇帝在武英殿赐宴,当时他只有十五岁,喝不来高粱酒,皇帝朱权便另宣了一种四季酒给他。
“这四季酒以四季常开不败的月季花酿成,保肝利胆,补气养血,你是尚国未来将军,朕赐予你,望你修身立德,精进本领,早日独当一面,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宣锐谢恩后,接过内侍递来的青花压手杯,杯中酒液红若火烧,香气扑鼻,入口却是极清极甜。他一饮而尽,顿时体会到了太白“会须一饮三百杯”的美意,要是这种四季酒,他宣锐也能豪饮不辍。
杨田见宣锐凝望茶盏,却迟迟不肯举杯,急道:“您别看呀,酒是用来喝的,将军,您快尝尝。”
宣锐冷声道:“这酒用何花酿制?”
“月季花。”
闻言,宣锐心下一沉,疑窦丛生。
虽说御酒配方流出不少,朝廷也不禁民间仿效,可也太巧了些,他喜欢四季酒,她刚好会酿,就像他丢了玉鼓匕首,偏她就捡到了。这是机缘巧合呢,还是人为故意安排?
且孚山城禁酒,开酒铺不挣钱,她为何要做赔本的生意,抑或是别有打算?
宣锐忽然记起了她的户帖:北直隶兴平县兴盛街锦绣楼王锦三女,兴平县就在京城南四十里处……她真是王捷吗?
宣锐捻了捻手指,黑脸更沉,“把酒拿走。”
杨田刚要说什么,就见军士来报,说宋巡司请见将军。
杨田知道,每月二十五是报算税金的日子,这是顶重要的公务,他可不敢搅扰,于是收好酒坛,立刻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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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海步入中厅,同宣锐见礼后,呈上税金簿子。那簿子清晰明白,一如宋海为人之谨细,宣锐翻看甚是便利,不过片时就察看了当,准确无讹。宣锐签字,盖上将军府印,交还宋海。
“喝茶。”宣锐示意宋海落座。
宋海拱手:“谢将军。属下有事禀告,待说完,再喝茶不迟。”
“将军,有商户要买石山下的月季花,这价格您看多少合适?”
“不卖。那片月季是给孚山人赏看的,是大家的,不能卖。”
闻言宋海一怔,将军的口气不善,可是巡哨不顺利,但也没听到风声啊。
他快速一想,又道:“属下没说明白,那商户只是采摘月季花酿酒,不是要独占。属下这样想,那月季常开不败,就算给采些也不耽误观赏,还能进一份银子。再者,那花就摆在那儿,采的人不少,还有人整株挪回家。那商户倒是实诚,不占这便宜。”
宋海说得恳切,宣锐听得明白,明白宋巡司已有成交属意,只是他做事本分,凡事从不擅作主张,都要得到允准后再执行。
宣锐知道,他不能拂了宋海的心意,不能因桩小买卖冷了人心。刚才他太不冷静,只因“酿酒”二字就肝火大盛,这是不对的。
宣锐按着手背上的啮疤,忽然记起“疑案从无”的原则,在真相查明前,他不能枉屈人。
于是他对宋海道:“还是你考虑周详,就按你说得办,至于价格,你定好了。我相信你。”
“谢将军。”
宋海又禀一事:“今年端午龙舟赛,彩头这块,您看多少合适?”
“去年多少?”
“二银子。”
“今年加一两。另外,添些赏物,你看着采买,让大家好好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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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田出了中厅,跨过二门,刚要往府门外走,就见杨园同个小军士在门房里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杨田甚是好奇,提脚就赶了过去。
“有甚好事,兄弟我也听听。”
“杨田,你何时回来的?”杨园喜道,他跟杨田是发小,一起投戎,上战场厮杀,二十多年相互扶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