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他下意识出了声。
“嗯?”凰愿应声,“怎么啦,师父?”
夙情抿唇,方才顺应心念,不自觉地唤她,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凰愿没有多想,自己又絮絮叨叨地说上了:“虽然……虽然查看过法阵的……法阵的灵流,但是……但是……”
然而没有说几句话,她的头已经一点一点地不住犯困。
“困了就睡吧。”夙情摸摸她的脸,只觉得自己也开始眼皮打架,连清心诀都扛不住。强制清醒的法诀被他捏在手里拍向心口,准备彻夜蹲守。
这个结界确实不太对劲。
在这里自己的神智极其容易被情绪所左右,任何细微的情绪都会被负面感受放大,变得焦虑且暴躁。
“不,我要陪着师父。”凰愿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却倔强地不愿睡去。
“不用陪我,睡吧,我就在这里。”夙情见她这个样子,不免好笑又心疼。
凰愿困得迷糊,嘴里含混地说着:“我要……陪着……陪着……师父……”
说都未说完,脑袋蓦地一沉,眼看着就要倒向旁边的墙壁,夙情连忙伸手托住她的脸,拨向自己的肩头。
“师父……”被师父身上的冷香包裹,凰愿在梦里嘟囔。
辉光石仍旧亮着,将少女的轮廓镀上一层暖光。她额前的碎发拂过夙情的颊边,轻如刚好吹皱湖面的微风,还不曾平静的水面又再度荡起涟涟鳞波,扰得人遐思绵绵。
凰愿枕在师父的肩上也不老实,脑袋不住地往下滑。
夙情托着她的下颌想了想,还是轻轻把她放平在颈枕上,自绣着蓝翅粉蝶的乾坤袋里取出云鹤散花锦的大氅盖在她身上,然后靠在墙上,就这么盯着她的睡颜出神。
-
这是哪里?
凰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小小的,像是八九岁的样子。
周围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得叫人绝望。
无人无声将惴惴不安的情绪无限放大。
她害怕地奔跑起来,想要逃离这片尽是苍翠青草的地方,然而蓝天白云下的草原大到无边无际,无论往哪里跑,景色都不曾有分毫改变。
这里不是祈云山,她在哪里?
她是谁?
直到有一个人将她拦了下来。
“怎么又到处跑?”那人蹲在自己的身前,似是嗔怪。
女子的声音柔和好听,只一句话,便叫自己平静下来。凰愿瞧着眼前的人——浅色的广袖长袍,轻软飘逸的袍缘逶迤在地上如重瓣绽开,长发挽成低矮的发髻,只有一根流云簪斜斜地插着,将她的眉眼衬得愈发宁静温婉。
是个不认识的人,却不陌生,也令自己感到舒适。
虽然凰愿自觉从未见过此人,但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眼前的女子名为清音,是将自己养大的人,在血缘上,如同亲姐。
“再过几日,我们的愿愿也可以进行继承的仪式了。”女子笑道。
继承?
“那是什么?”凰愿疑惑。
“继承遗志,也继承无限的寿数。”清音道。
“无限的寿数?”凰愿问道,“我们是可以活很久很久吗?”
“是啊。”清音回答,“我们可以活很久,很久,久到天地衰老,久到星河死去。”
“唔……”凰愿若有所思。
“愿愿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净尘咒在手中转瞬即成,无需掐诀,清音替她抚平皱起的衣角,柔声说道,“等到你长大之后,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不知道。”自己茫然地摇头。
做什么呢?
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什么。
“无事,可以慢慢想,愿愿还有好些年才会成年。”清音严肃道,“但是,无论愿愿选择做什么,你要记住,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若是有一天,天地需要,我们当责无旁贷。”
我们?
责任?
“好。”凰愿懵懵懂懂应了一声,但眼中却有坚定。
她感受到这份责任的重量,也并不讨厌,仿佛与生俱来的使命感。
“不过,愿愿是不同的。”清音说。
“为……为什么……”凰愿忽然急切地问道。
但清音再未给她答案,起身向着远处走去。凰愿仓皇地迈开小短腿想去追她,脚下却徒然踩空。
眼前一黑。
-
“醒醒,凰愿,醒醒。”
恍惚之间,仿佛有天音从远处传来,凰愿感觉有人在推自己。她费力地睁开眼睛,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好半天视线才聚集起来,只见师父关切地望着自己。
原来是梦境。
“做梦了?”夙情用沾湿的毛巾替她擦去额角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