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部分身体也透明化的时候,阿尔琳娜整个人陷入了一片虚无的黑暗。
她感觉整个人的灵魂轻飘飘软绵绵的,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失重感。
不仅死了,而且疯了。
原来这就是之前心心念念的死亡的感觉吗?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轻声说着。
你就要解脱了,阿尔琳娜。从此以后你是自由的,不用承担卡文迪许的家族荣辱,也不用做一个万分之一的凯瑟琳了。
你只是阿尔琳娜。
黑暗使人感官敏锐,死亡前夕又难免使人深陷回忆的泥沼。阿尔琳娜突然就想起卡文迪许庄园那个巨大的地下室。
那一年她才八岁,因为偷溜出去和邓布利多兄弟玩被亚度尼斯叔叔关进了地下室反省。艾德里安想要帮她却有心无力,最后只好偷偷把他自己的魔杖塞到妹妹手里。
阿尔琳娜被推进地下室其中的一间屋子,亚度尼斯叔叔关上门,他俊美的脸庞就和光亮一起消失在华美沉重的石门后了。
周围陷入黑暗。
阿尔琳娜推了一下门——被锁上了。
她从袖子里抽出魔杖施了一个荧光闪烁。刚刚她一直不敢大幅度活动手臂,就是害怕被亚度尼斯看出端倪来。
柔和的光芒填满了这间屋子。这是一间装潢奢华高贵的屋子,墙上挂满了人像。阿尔琳娜举起魔杖逐一看去。这些人像竟然只是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作,而且无一例外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子。
“爱尔柏塔·凯瑟琳·卡文迪许......爱格妮丝·凯瑟琳·卡文迪许.......”阿尔琳娜一个一个地读过去,惊讶地发现她们的教名竟然都是凯瑟琳。
而且她们都有着黑色的头发和漂亮白皙的东方面孔,和自己一样,阿尔琳娜心里有点不安惶恐。
直到她来到最后一幅画像前面。
没有人——这是一幅空白的画框,但是底边不起眼的角落里却写着一个名字。
阿尔琳娜·凯瑟琳·卡文迪许。
虚妄与现实可耻地交迭。
魔杖尖端的光芒突然熄灭,眼前彻底陷入黑暗。失去意识前她回荡在她脑海里的最后一句话依稀是亚度尼斯的声音。
“没办法,一切都是梅林注定的。注定你是返祖者,注定你将承受家族的诅咒,注定你必须是一个凯瑟琳。”
同样的,也是上天注定,你有一个同样身为返祖者却不愿承受所有诅咒的哥哥。
所以你必须是凯瑟琳——先是卡文迪许,然后是凯瑟琳,永远没有阿尔琳娜。
可是现在不同了。
从此刻起,这世界上只有阿尔琳娜了,尽管她即将身死魂灭。
于是她的意识终于死去。
真的像睡着了一样,毫无意识的、深沉的、自由的、无忧无虑的。
好像过了很久,她听见一道声音在呼唤,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真的离开了吗?明明不会走掉的不是吗?”
她的灵魂好像被卷入巨大的旋涡,一阵强烈的吸引力把她拽进了另一个空间。
眼前出现朦胧的光景,她看见黑发瘦削的青年在她生前居住的蜘蛛尾巷那间房子里,正坐在卧房的地面,抚摸着一面相框。
相框里有三个人:黑发棕眼的女孩子站最右面;中间的少年蓝色眼睛,长相温和俊美,女孩儿和他的笑容如出一辙,精确到嘴角的弧度;最左面的少年面目英挺桀骜,下巴高高扬起,轮廓如刀削,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坏笑。他们三人一开始好像是在聊天,有人喊他们拍照后便很快地凑在一起,对着镜头微笑。
微风吹过,女孩儿露出完美的笑;蓝眼睛的少年微微偏头看向另一个桀骜的少年,而那人却抬头,只拿眼睛余光偷偷地斜着瞄那双蓝色的眼睛。
相片右下角标注着一行小字,阿尔琳娜看不太清楚,可是她知道那行字写的什么。
1899年7月27日,阿尔琳娜、阿不思和盖勒特于戈德里克山谷。
啊,年轻真好。自从八岁时看见地下室里满墙的凯瑟琳画像后,她就很少拍照片——她对自己受诅咒的凯瑟琳式的命运感到恶心。
她看着瘦削憔悴的青年佝偻着腰,身体贴向地面,把那张照片紧紧扣在心口。
她看见他双肩颤抖,隐隐地发出呜咽的声音。
她听见他轻声说你回来吧,只是睡了一觉不是吗,怎么睡得那么久呢,是不是忘记了要醒过来呢。
可怜的孩子,阿尔琳娜低声说,我回不来了啊,但是我还醒着,就在你的身边。
没人能听见她在说话,就连她自己也听不见。
阿尔琳娜突然感到难过。
可是为什么要难过呢?终于解脱了,你该高兴的啊。
她看着自己憔悴单薄的学生,有一种想要流泪的错觉。
这太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