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中登时一片沸腾,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嗡的一声颤响,全场立时寂静无声,宾客纷纷转身侧目,寻找发声之地。
余音在清明天地之间荡开叠叠涟漪,悠韵所至,无风而发尾飘然,衣袂成云作舞。
众人的视线凝集在涟漪的中点,只见三楼的回廊之上凭空降下一道金帘,金帘两侧分列多名佩玉着金的丫鬟仆从。帘后人影绰约,依稀可见是位头戴高冠的男子,席地坐于廊道,双手抚在琴弦之上。
万端目光赤.裸无疑,但高处那人似乎十分享受众人的仰视和注目,静坐其上,恰然自适,不发一言,微风抚动的帘棱便自然彰显他的华贵尊崇。
云宵眸光向他那方一瞥,又极快地收回,脸上隐有不悦,声音也冷了几分:“开始吧。”
蜜浸般的声音再度吸引了大家的视线,可楼上人的一声弦颤似乎是荡开了无形的威压,方才迫不及待折桃花的人都踟蹰原地,不敢动那碧水中央娇嫩可人的桃花一分。
帘后人的目光似乎穿过遮幕,冰冷地审视着每一个人。
笼罩在人群中的压抑和尴尬迅速滋长。忽然,一声清扬的剑啸破空而出,泫如碧水的剑光缭绕,明明是如绢如波的稳剑,一被持有者的侠风所激,反成猎猎青绢、怒涛狂澜。
钟抱寒从廊下一跃而起:“不负云姑娘美意。”泫碧长剑一起,啸如疾风,剑尖与最近的桃枝还隔着丈余,逼凛的剑气就已笼在桃树四周,娇瓣渥蕊簌簌颤动。
“云姑娘说了,取桃枝须瓣不沾水!”泉悯别清逸一笑,高声提醒道。
钟抱寒傲然勾唇,锋刃径去断枝。
就在锋尖触到青皮的那刻,三楼的金帘忽地翻涌如浪,两道银光破帘而出,无声无息,其中一根疾刺他的侧鬓,另一根撞向剑身。“叮”的一声刺耳的锐响,剑身微偏,钟抱寒亦随着剑身的偏转侧倾旋身,细细的银光割断了他未及落下的鬓发,直贴眉尾厉然划过。
泉悯别与玄衣公子都是一惊,转而看向金帘后的身影。垂幕狂舞之中,偶尔露出几角锦绣,那人依然静坐,但迸发出的内力几乎要使金帘撕裂。
宾客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所有人都在为方才刺激惊艳的拼招鼓掌叫好。
尹离歌额头却是一阵虚汗。她眼力向来不错,看出方才飞袭钟抱寒的乃是两根琴弦,而双方过的一招极其凶险,钟抱寒一旦避其不及,得到的不是不落一瓣的桃枝而是银弦穿颅!
帘后人以杀伐狠戾的手段,迫使钟抱寒不能近桃枝一尺,而云宵有言“足不可借力”,所以取枝必须一气呵成,若发势被截,接下来便会困难重重。钟抱寒当然可以称败自退,可尹离歌看见他遭受一挫后眼尾扬起一丝轻狂的笑意,就知这如镜池面上肆虐的杀意,必须以一方受伤结尾才能尽数收敛。
“小心!”尹离歌又见一丝银光凌空疾冲钟抱寒胸口,不禁惊叫,转眼便见云宵斜睇她一眼,尹离歌连忙赧怯捂口。
帘后人坐于高处,弦出如电射。钟抱寒一剑指出,劲腕疾转,直接将琴弦绕在了剑身上,银弦唰然缠了三圈,紧锁如扼喉,剑刃上很快出现了六道浅浅的勒痕,见此他墨眉一蹙,目光中的骄矜隐去半分。
可弦杀的冲势仍厉,钟抱寒被冲击得掠着池面后退之际,目光一凛,随即以剑为支,握着剑柄倒立,猛地反向翻身,剑身也随剑柄而动,转动中的剑身劈开了池中清波,刹那间,如雪的水花高高腾起,如浪拍礁岸一般碎在了水榭栏杆上。
尹离歌猝不及防地觉着全身一凉,回神后才发现自己身前半身已经湿透,前额篦好的长发被水花打了下来,淌着水珠坠于眼前,而双眼也因为突然进水而酸疼不适。
钟抱寒看她了一眼,尹离歌还未收到递过来的眼神,就听高处又发出“铮铮”两声。
二弦又出,却不再是冲着钟抱寒,一根直飞冲向池中的桃树,另一根斜发竟是向水榭这边射来。尹离歌揉了揉眼睛一瞧,朝水榭而来的那根竟是袭向云宵的!
一声急唤卡在喉咙未发出,尹离歌脚下刚向她迈出半步,却见云宵面对凌凌弦杀竟毫不在意,半垂着眼帘懒懒看着,手中纨扇轻摇,长裙如泻,似是一张浓墨重彩的诗书画卷,与池面上的肃肃杀气如天上人间,截然不同。银弦飞至她面前时,速已极缓,云宵探出手轻触弦端,那银弦便如活了一般乖顺地缠在了她修长的玉指上。
那株桃树就在钟抱寒背后。见丝光从身侧划过,钟抱寒疑惑一顿,随即用剑柄卷住银弦的前端,以自身为轴,引琴弦旋己而绕,而后顺势将系着琴弦的剑向三楼一掷。
琴弦的冲力被钟抱寒旋身转换了方向,直接回刺而去。碧剑如一泓山间清泉,尾坠银光,势若闪电,“刺啦”一声,泫剑刺穿金帘,接着帘后发出一声短促的钝响和痛苦的闷哼。
围聚其周的丫鬟仆人大惊失色:“何……”金帘既破,帘后人的身形露出大半,一身金衣腰束玉带,露出半角干净的下颌,说明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