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既出,四下骚动蜂起。相比于谈及钟抱寒时的忌讳,泉悯别“折眉催颜”似乎更能唤起众人对江湖昔日争锋的慨然。韩维脸色微变:“并非我不会识剑,而是据我所判,阁下宝剑并非‘折眉催颜’。”
池玉知道那把剑并非泉悯别生前佩剑,见钟抱寒一脸平静,当下便默不作声,只看柳诀又耍什么花头。
柳诀毫不在意,大笑道:“若我一口咬定,韩先生又该如何?”
韩维垂目静思,随即道:“谪仙楼中自然有人出言可让公子信服。若公子不介意,我可为公子引见。”转身向韩宿荆拜道:“主子,此剑虽非‘折眉催颜’,但确为珍宝。可请那位一观。”
帘后良久默然,似是不悦,良久才道:“带他去。”身旁呈宝的仆从喏了一声,“公子请随我来。”为柳诀带路。
池玉和钟抱寒均大惑不解,柳诀从韩维手中取了剑,向池玉笑道:“去去就回。”红袖一飘,顷刻没入九曲回廊的一团锦绣中。
走了一段,柳诀转头一看已不见玉屏后所有献宝者的影子,嬉笑随意的表情陡转肃穆:“我母亲如何了?”
引路的仆役步履如故,“柳公子无须担心,令堂现在别府休养,已现大好,昨日已经不用人搀扶便能下床走路了。只是万千名贵仙草都不及苍藤一枝,若再拖下去,令堂沉疴复发……”他觉身后气息骤然凌厉如刀,识趣地哑了声。
再穿过一侧抄手回廊,悠悠琴声从一间云楣雕梁的房内传出,哀切悲音相伴相和,时断时续。
“……垂身弹剑,不见孤雁羁琼枝,情缠英雄……”
引路人退下,柳诀抱剑立于门前,淡淡的清冷檀香透过缝隙而出,缠绕着柳诀的袍身束袖,乘着琴声在他耳侧鬓发缱绻遗柔。柳诀岿然不动,直至房内琴声阕然。
“我已在精纹珍珠上刻下你的名字以示召见,自然不会爽约。柳公子何必过于心急,恃剑强出?”房内女子婉媚之声轻轻传来,柔得几可化骨。
柳诀不答,冷冷道:“街上出现的那些被无端操纵的百姓,是否出于你手?”
“有这种事?”房内的女子明显喜悦起来,声音高低不定,似是在房内来回踱步,“还曾有谁出现吗?”
白念初的身影在柳诀眼前浮现,但他并未开口。房内女子未等到他的回答,笑道:“柳公子,你从一开始就极不听话,不过幸亏你能如此。她性命有大用处,还不能死。”
柳诀愕然:“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你舍不得杀她,”女子吟吟巧笑,“还知道今日她必入我彀中!”
烈袍掀起,惊步如飞,却被身后柔声绊住脚步:“柳公子,今日我有一法可让你不必再寻寥寥无迹的苍藤救你母亲性命。此法只在一人。”
“谁?”
“若我推断得不错,此法只需要让你母亲——啖食她的血肉,而她、即在你眼前。”
玉屏之后,韩维继续高喊:“请献宝!”
众人还沉浸在“折眉催颜”重出江湖的惊讶之中,嗡嗡私语不绝。此时,钟抱寒迈步而出,将怀中之物双手奉上:“在下有一宝要献。”
韩维将钟抱寒上下打量了一遍,又注目于他的双眼良久,忽然颤颤地“啊”了一声。韩宿荆道:“何事?”
“奴觉得此人有些眼熟,或许是认错了人。”韩维伸手接过一柄玉簪,他的指尖触及钟抱寒执簪的手时竟凉如寒冰,待细细看来,只见簪身青绿,多掺杂色,以鎏金鬼面作纹,日光流泻其上,似是鬼面点睛,獠牙喋血,宛如活物。
“这、这……”韩维端着玉簪的手如萧秋枯叶,瑟瑟抖着,“我请主子看过。”他步子仓皇地躬身入帘,将玉簪呈上。
围观献宝者议论纷纷,看韩维表情可知那支玉簪是罕见珍宝,但他们只晃然过了一眼,没看仔细,心中好奇渐盛,不少人潜到钟抱寒身边打听那玉簪的来历。
方才为柳诀引路的仆役正好回来,韩宿荆执簪,朝韩维道:“不会有错?”得到韩维谨慎地点头之后,转身交给仆役道:“奉给她。”仆役依命而行。
此时,钟抱寒正敷衍拥在身周的探问寻究,不经意地往后方一看,却发现池玉不见了。
不知何时,那个清瘦如竹的细影杳无声息地消失在济济人潮中。
钟抱寒一时愣在原地,围聚的声音仿佛跌入深渊,遥远而浑浊。刻骨铭心的茫然无措在十年之后再次侵袭,烈火遮月那日的痛不欲生在尘封多年后被再次唤醒,细细密密,绵绵加垒。
韩宿荆未察觉异常,照常对钟抱寒道:“留宝之前,先道明它的来处吧。”
人声静如鸦雀,只等着钟抱寒回答,却见他忽地一下抢回人群中,空洞的双目尽染血红,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韩维上前一步,伸出的手正想把他拉回,突听道钟抱寒猛地爆发出来,撕心裂肺地大叫道:“离歌!”
围观者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