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霞从厨房里拿出一个漆木的三层食盒,放在桌上道:“族长今日在房中用饭,待我将药熬好,你再下来拿一趟罢。”
“那……”
没等她说话,阿霞便笑道:“我会代你照顾好的。”
她几口将粥吃完,提着饭盒便往楼上走。
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昨夜张遥抽起疯来,狂虐张坤的样子,她有点胆怯地又看了阿霞几眼,宛如一个要上断头台的犯人。
阿霞见她的样子,好笑道:“无事的,你且去吧,他见到你定会高兴的。”
她的房间在九楼,也就是说,九楼以下,她是从来没去过的。
所以当她到七楼的时候,吃惊地发现竟然没有楼梯了,但更让她吃惊的是——入正厅后,自房梁而下,密密麻麻地用金线吊着数以万计的盒子!
那些小盒子琳琅满目,只有巴掌大,有些是金属裸雕的,有些是彩线织就的,但它们都有个共同特点,便是华丽。
每个小盒上面还配有一把精致的小锁,看来像是里面锁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除此之外,四周便什么陈设都没有了,地板上大理石的花纹显得古朴而久远,就连墙壁上的大红灯笼在这里也变得阴冷诡异。
看来,这一层是专为保存这些盒子设计的,但——这些盒子装的是什么?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
她拿起其中颇为寒酸的褐色锦盒,细看之下,锦盒上竟低调地用颜色相近的金线绣了一只蟒,好不威风。金蟒旁边提了一串小字:慰张越之副总管。
金蟒……副总管……从这图案与称谓来看,这位张越之仁兄貌似是清朝年间的一个位高权重的太监。
她一下想到了什么,拿起锦盒摇了摇,按响动和手感,里面应该是一个干瘪的条状物,恍然想起书中写过,太监净身后都会把那物件,装到一个盒子里收藏起来,美其名曰宝贝盒子。
难……难道,这里挂的数以万计的小盒子里,装的都是张家太监的……但听这响动,更像是手指,此刻,她忽然想起张家异于常人的颀长二指。
若是从那手指上看,定是立刻能分辨出是张家人,如今这些太监逝去,为何要将他们的手指取下来,存放在此处,且一一记录在案。
而按朝代来看,从很久远的朝代便有了,且数量极其庞大。
张遥他单分出一层来收集这些个……这是什么癖好??
得到这个认知,她打个冷战,虽恶心却有点敬佩。她向来敬佩执着的人,无论这执着的方向是什么,但凡爱些什么爱到极致,且不顾他人眼光,她都是敬佩的。
但想起张遥忽变的性子及这癖好的变态程度,她还是起了层鸡皮疙瘩,想待会儿自己一定不能刺激他,要顺着他的话来。
“我都忘了,你大概不记得怎么上去了。”阿霞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阿霞见她脸色,又环顾四周,立刻会意道:“你不用怕,不过是些亡人的东西。”
阿霞这番话,彻底让她的猜想坐实了,她有点震惊。
她正蒙着,只见阿霞的手指在一根梁柱的花纹上快速敲了几下,周围几根梁柱竟快速旋转,但无一点动静。
很快,面前的梁柱露出只容一人的缝隙,她朝里一看,里面是一根贯穿整栋张家楼的脚梯。
谁能想到,通往下层的楼梯,竟是藏在这镂空的梁柱内?
如此又反复下了几层,并无特别,除了封着黑色窗户纸的隔间,就是些文玩书画,硕大而排列规整的书架上,尽是厚重的传记古籍。
乍看那么几眼,她瞄到书背上几个熟悉的名字——张良,张骞,张居正,张之洞……
她着实惊讶,难道这些牛人都出自这个张家?!但按照这人名所出现的朝代,不就证明了即便沧海桑田,朝代演变,这个家族却能置身事外,屹立不倒。这该是用有多大的财力和权势啊。
但这本是十分光彩的事,足以为外人道之。可这个家族却将本族府邸暗藏在山中,出入低调……或是千年祖训如此,或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史……
她正臆想着,阿霞已经将她带到一扇门前,门与她那间相比,并无特别,只是窗户纸竟然也是黑的。
阿霞轻扣两下木门,唤了声族长,屋里传来略显疲惫的一声“放在门口罢。
”
阿霞朝她使了个眼色,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揶揄,如风般地走了,独留她心如打鼓地愣在门前。
她平复心神,鼓起勇气提起食盒,轻轻地推开了门,脚迈进一半,刚要乖巧地唤一声族长,突然见面前有一张惨白的脸,那眼像狐狸般盯着她,她吓得尖叫一声,食盒脱了手。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璃儿!”声音的尾调带了一丝喜悦,且没有听到预期中食盒落地的声响。
待外面的光照进来些,她才看清,是张遥站在门前,依旧是那双撩人的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