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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皆川宗矩曾经一度被自己天赋的才能所困扰。没有才能的人往往偏好于扎堆结伙、拉帮结派,其程度往往与自身能力成反比。而对于富有天赋的人来说,孤独才是常态。在皆川眼里,自己无疑属于后者的范畴。

皆川曾是垂玉被收养的孩子之一。然而他并不喜欢乳臭未干的同伴,只觉得他们愚蠢又碍事,地位高些的家伙倘若要他们往西,他们便能编出一万个低劣的理由证明前者的正确性。皆川的蓬勃野心从小就初露端倪,他不甘屈居人下,一辈子听凭差自己一头的蠢货差遣。由于营养不良的缘故,起初几年他瘦得像是一把细窄的匕首。他天生一副苦相,塌陷瘦削的肌肉紧绷在骨头上,神情总是阴郁又冷峻,仇恨的火星在他浓墨般的眼底四处飞溅。

异类注定被排斥,这是亘古不变的定理。不幸的是皆川并不是例外——他的童年充斥着畸形的怪物,龌龊的关系和同龄的孩子所用以嬉闹的最纯粹最天真的恶意。

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是皆川仍然不动声色地将街头巷尾以取笑捉弄自己为乐的蠢蛋全部一网打尽。

意外。那段日子接连不断的意外纷至沓来。

美好的意外,常人绝不能将皆川宗矩与这些离奇的惨剧联系起来——随着接踵而至的“怪事”,皆川阴郁的神情随之积雪般消融了。彼时皆川便清醒地认识到了自己身上独一无二的“才能”,那是一种能够左右他人的特权。

这种特权一直延伸到十七岁暴风雪肆虐的漫无尽头的鸟居之下,阻截且毫无慈悲之意地将皆川宗矩自以为是的傲气挫败得一干二净的,是名面容俊秀标志,以至于雄雌莫辩的少年——或者说是男人也未可知。

他身长六尺有余,头戴一顶在穷乡僻壤格外显眼的冠帽,身披纯色袍,腰间懒散地挂着赤色羽织。彼时正值入冬后的第二个月,严寒几乎要冻结空气,呼吸像是吞咽破碎的刀刃似地疼痛不堪。皆川背着成捆的柴木,鬼打墙似地在原地兜圈。随着雪愈下愈大,纷乱的雪花密密匝匝地扑下来,迷得人看不清路。正是那时候,皆川歪打误撞走入了那座他平时绝不屑于接近的神社。

男人的视线约摸也捕捉到他踟蹰不前的身影,继而打破了他们间原本稳定的沉默:“这可不是什么适合散步的好天气。”

鹅毛般的雪片在皆川的视野中拉出灰蒙蒙的残影,像是空间的断层。在一片荒芜的雪原之上,孤零零伫立在参道尽头的男性浑身透出一股非同小可的强烈存在感。皆川并非要强调他高大的身材或是出类拔萃的面容,那次相遇之所以奠定了皆川从今往后人生道路,该数那位赋予旁人更加直接的“振聋发聩”的印象所富于的具象性体现为最直观。彼时从未遇见过诸如“同类”的皆川,在二百一十二个月余一十三天的人生中头一遭在他所信服的“特殊才能”方面伏地不起。更甚者只一眼便就足够他明白自己终其一生也仅能望其项背,唉声叹气。

如果说皆川曾为自己的“才能”沾沾自喜,那么此时他的固有观念尽数被参道尽头的男人轻轻松松地,四两拨千斤地揉碎——如果说皆川曾有半分对自己生得才能的沾沾自喜,那一天则全被碾作齑粉了。即,倘若将皆川的才能比作一口深井,那么参道尽头的男人,他的才能则是一片深不可测、浩瀚无垠的汪洋。

“雪村家的孩子失踪已经有四十八小时了吧,最近这附近可真不安生,不是吗?”参道上的男人发出了没什么平仄起伏的感慨。皆川猛地停下呼吸,心脏倏地被电线五花大绑似地收缩了,在他冒着冷汗的手心与捆扎柴火棍的麻绳相互摩擦的时候才磨磨唧唧地整颗心脏沉下去。

他听说过这个男人,后者年纪轻轻就被麾下的信徒尊为教主,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垂玉本地也吸纳了大量的信徒。早在今日的偶遇发生前,皆川曾对那些皈依的教徒嗤之以鼻,只把密林之中那座神社的主人当作江湖骗子之流。而如今这些肤浅的偏见再也立不住脚。

皆川宗矩可耻地退缩了。纷飞的雪屑下得愈发紧,高耸的阶梯尽头仿佛要磊起一堵冰雪的城墙,将参道尽头的人模糊成一团淡灰色的墨点,时不时消失在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中。

漂亮到雄雌莫辩的男人安静地好像也被严冬的暴风雪淹死,有那么一会儿皆川感到自己像手无寸铁被扔进无边无际的荒原里,目之所及荒无人烟。于是长久以来一直被掩饰在少年心底的恐惧像泡发了似的飞速增长。

“有人吗?有人吗!喂!”他艰难地迈动着埋进松软雪地的腿,惧怵和绝望此时犹如伺机报复的野兽,疯狂而残酷地反扑上来,撕扯得他难以呼吸,只得在原地歇斯底里地乱转乱抓。皆川的脸湿漉漉的,鼻涕混合着泪水在他脸上结成一层苍白的霜花,冷风推搡着雪片不断扑打在皆川身上,好像一千亿只走投无路的蝴蝶。

对于受难者来说,这场灾难似乎延续了几个世纪。随着“噗嗤”一声轻响,皆川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中空的雪壳里,雪花刀片似的刮进他的鼻腔,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皆川的咽喉中发出溺水般的呼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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