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即为小君也,是诸侯之妻的称谓。
郑王已经打定主意要立攸宁为王后,虽然仪礼还未进行,文书也还未下达,但近侍的这群人精早已纷纷改口。
可攸宁并不喜欢。
攸宁生在季公的府邸,长在季公的府邸,自小就明白她的婚事注定是无法自己做主的,她也对此没有什么奢求妄想。
可想到接下来要和郑王纠缠一生,她还是会觉察到本能的反感与痛苦。
就好像是一个金笼,哪怕布置得再华美精致,也不会有人想要住进去。
做以色侍人的女奴,都尚有易主的可能。
但做郑王这样强势君王的王后,可就再无退路了,哪怕是死,郑王大抵都要带着她一道死。
攸宁低眸看向那被绑缚住的美丽宫人,心情愈加烦乱,她轻声说道:“让我和她再说几句话吧。”
侍从官面露为难。
郑王不喜少君与外人接触,连奴仆们要说什么话都有限制,更别说是与这样的罪人了。
可行走内庭,少君又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的。
都说这位最是宽仁和柔好相处,哪成想第一回见面她就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侍从官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压低声说道:“少君,此事不是不成,但仆是要向王上汇报的。”
攸宁摆了摆手,她轻声道:“要我给你取笔简吗?”
侍从官紧忙说道:“这倒不必少君,您随意便是。”
枷锁没有被卸下,但那宫人的唇总算得以张开,她的眼里满是怨毒,恨意滔天:“冉容,你不得好死!”
她已经丧失理智了。
侍从官的脸色也瞬时变得惶恐起来,急忙就将她的嘴又堵上了。
攸宁突然有些败兴,也是,依照郑王做事的狠戾手段,怎么会留下疏漏,让她问出些什么呢?
但攸宁还是垂眸,仔细地向那宫人的面容看去。
她生得美丽,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瞳饱含憎恨,却仍旧是美丽的,幽深,不见底,像是深渊,据说冉容就生了这样的一双眼。
被她看过来的时候,会让人有被潜在暗处的蛇盯上的恐惧。
攸宁处处生得像冉容,唯有眼睛是不一样的。
她呢喃般地说道:“你的愿望实现了,她的确没能好死。”
攸宁的声音很缥缈,她慢慢地站起身走回到后殿:“还是斩首吧,利落些。”
*
郑王回来的时候,攸宁仍然在翻看简牍。
记录旧事的文书琐碎,而且有太多隐晦不可言说的东西。
冉容当年是恶死。
季公焚毁了所有的痕迹,并将知晓祸事的人屠戮殆尽,这有意的遮掩更令攸宁心里不安。
那到底是她的生身母亲,渴望知道更多是她的本能。
郑王肯定是都知道的,但她没法问他。
眼见郑王归来,攸宁旋即将简牍收整起来,起身为他更衣。
她的容颜美丽,眉心微蹙时有一种别样的脆弱感,仿佛易碎的琉璃。
郑王的手指轻轻地落在攸宁纤细的颈侧,嗓音低哑地问道:“还难受吗?”
他们二人的相处方式近来极是古怪。
郑王没再总迫使她跪着,宫人和奴仆也都恭敬地唤她少君。
但攸宁却知道,他们之间永远不会是平等的。
就比如此刻,被应龙獠牙衔咬的花珠,以及被玉石盈满的内里,都在无声息地告诉她哪怕身着王后的华服,她依然只会是郑王的禁脔与私有品。
再比如之前他还想着要她戒掉瘾,现在又没这个打算了。
攸宁执起郑王的手,慢慢地含住他的指节,用行动将答案说予他。
郑王比之前要爱护她许多,可也不会容忍她的忤逆。
他的指节修长柔软,但捣入到唇舌的深处时也并不好受。
攸宁闷哼出声,长长的睫毛上也沾上了泪珠。
郑王倾身,声音微哑地说道:“别哭。”
他将指节退了出去,攸宁微喘着气,她执拗地抓着他的腕骨,用嫣红的舌尖一寸寸舔过他的手指。
郑王低笑一声:“我离开后,你该怎样办呢?”
“还能怎么办?”攸宁任由他攥住脚踝,声调微抬,“自然是想着您,然后……”
郑王去魏国的行程推迟,但并不会取消。
他微微垂首,侧耳倾听她坦诚又……至极的话语。
他们之间的相处极为怪诞,倒是在这个时候多些真实,因攸宁抗拒不了快乐的情绪,甚至可以说时常溃不成军。
痛苦中的绝望坚持,都比不过一瞬间的快乐。
郑王从前便喜欢在这时候逼她开口,现今听她主动吐露,更觉悦然。
“只有我不在郑国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