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王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
但他没有打断攸宁,只是安静地倾听着,片刻后方才轻声说道:“那告诉我,你现在想要什么,好吗?”
“我想要自由。”攸宁的声音很轻,低得像是呢喃。
落下来时却极是沉重。
郑王抚着她脸庞的手顿住,他的眸色晦暗,声音也稍稍重了少许:“再想想,攸宁,你还有别的想要的吗?”
换作以往,他大抵已经令她跪下了。
“你是听不懂吗?”攸宁冷笑一声,她抬眼高声道,“妫允,我想要自由。”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想做你的王后了。”
“我想要自由。”攸宁抬声说道,“我想要离开长青宫。”
立后的王令摆在桌案上,她不顾身上的虚弱,从郑王的怀中挣脱,而后将那写在珍贵布帛上的文书扔进了火里。
她的动作太快,又早有预谋,但郑王都未能拦住。
火舌瞬时便吞噬了那盖上印章的文书,布帛燃烧时有檀香溢出,似是被碾碎的花。
即便都君王来说,立后的事也从来都不简单。
尤其是针对一位身份如此晦涩的王后。
攸宁并不知道,这份看似寻常的文书是由郑王亲笔起草、书写而成。
她更不知道,为了王令的顺利下达他又杀了多少昔日信重的谏臣。
至于那些知悉攸宁身世内情的人,更是被郑王无一例外全部处理干净,便是连奴仆都换了无数轮。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能够不必以灾祸的容色出现在世人面前里,让她能够以完美的面貌留名于青史之中。
他在为她走一条逼仄的路,然而攸宁对此只是弃之如履。
她不要。也不在乎。
还想要离开他,抛弃他。
一想到这里灼灼的怒意便觉得开始燃烧,郑王起身将攸宁打横抱了起来。
“你放开我!”她拼命地挣动着,木屐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不可能。”郑王的声音浸透寒意,“永远都不可能,攸宁。”
“你便是死,也只能作为我的王后死。”他的眼底幽深黑暗,没有一丝光,“我们会共用一个谥号,哪怕沧海桑田,你也只会是我的妻。”
郑王再度撕开了和柔的假面,但他到底没舍得再让攸宁落泪。
将人抱回到帐内,他便没有言语,无声地在攸宁的榻边翻阅起文书。
攸宁乖顺的时候很乖顺,闹腾起来的时候也绝不势弱,她烦躁地将桌案上的物什全都往地上摔去。
铜器经得起抛掷,琉璃就没那般好运。
珍贵的琉璃应龙雕被摔成碎片,流光溢彩的折射出明灯的清辉,倒是有些精美。
攸宁心中有郁气,若是能发泄出来也是好事。
郑王没有阻止她,他执着朱笔在文书上勾画,正欲写些什么的时候,忽见攸宁攥住了琉璃的碎片,欲向腕上割去。
她漂亮的、美丽的眼眸里只有戾气,没有理智,也没有生念。
那一瞬间郑王浑身的血都冷了。
他平生从未这样暴戾过,琉璃碎片被碾成齑粉,攸宁的腕骨也被霎时掐出了红痕。
当攸宁颤抖着掉下泪水的时候,理智仍然没有彻底回归。
她被郑王按在腿上,哭声越来越大。
像极了任性骄纵的贵族女郎,只不过她们只敢在父母面前逞能,攸宁却敢在君王的面前肆无忌惮。
她目中无人,更不将他这位君王放在眼里。
郑王吻去攸宁的眼泪,声音冷得如若寒冰:“报数,攸宁,如果全都报对了,孤就原谅你这一回。”
这是极羞耻难捱的事,先前她就是宁愿接受加罚,也绝不肯如此。
但现在由不得她来决定。
郑王决心要让她长个教训,他将她的手腕拢在一起,用绸缎背在身后绑了起来。
攸宁的身躯由内而外都是滚烫的,她仍然倔强地说道:“暴君!你是暴君!不会得到善终的……”
她连骂人的话都不会什么,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
郑王被攸宁气笑了,轻声说道:“暴君?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暴君吗?”
她的身躯瑟缩了一下,但已经太迟。
攸宁哭得厉害,直到嗓子都哑了仍然在坚持地挣动着:“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她怎么敢这么说他?
“恨我?”郑王咬着牙关说道,“你恨我也没用。”
他没有子嗣,却仍然在那一瞬间体察到了冲心的怒意,再一想到下朝会后他第一时间就带回来给她看的那份文书,愠怒便如那炉里的火舌般灼烧起来。
血在不断地上涌,让他的眼前都是一片暗红。
郑王攥着攸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