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敢助停顿了一下,打算给她一些喘气的空间。他走到洞口看了看周遭情况、白茫茫一片、寒风刮骨,随时有二次雪崩的风险,只能在岩洞中等待救援,于是不得不折返回来。
他这时才注意到火堆中央的是一件蓝色的毛衣,显然不是他的,再回头观察宫野夏的时候发现她耳朵已经冻红了,红得像是要滴血,面色却越来越苍白。
问题太大了,他坐回宫野夏对面,铁了心拷问她:“你的家长呢?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来这里做什么。”
“我没有家长,监护人在东京,一个人来的。”宫野夏低垂着眼睛看跳动的火堆,死气沉沉地、声音低低地恳求他,“求你了警官,别问了。”
她正在伸出手烤火,于是手腕从袖口探出一截,一小块皮肤上面有相当多淤青刮痕刀口,看起来像跳楼、虐待或自残。
大和敢助倒抽一口凉气,这些伤痕他上次看见宫野夏的时候还没有,再仔细观察宫野夏,她确实较那时瘦了很多,气色也濒临枯萎。
来雪山干什么显而易见——她来寻死,却在雪崩中看到了他。她本身已经没什么求生意志,却还记得这个警官是个好人,于是想拉他一把。
也许是前半生的好运都用在了这里,一个脆弱的小姑娘真的带着昏迷的他逃出生天。
“你——”大和敢助本能地想再问些什么,但他很快意识到宫野夏不是他的犯人,他也不是署里擅长诱导的女同僚们。
要是诸伏高明在这就好了,他想,诸伏高明洞察力很敏锐,在东都大学法学院读书时还旁修过心理学。
反舌鸟坐在他对面,躲避着他的视线,想的却是和他差不多的东西——诸伏高明学过心理学,接下来要怎么骗过他。
啊,说起来,东都大学……原来诸伏高明还算得上她学长。
她现在仍然处在和亚特兰蒂斯失联的状态,因为诸伏景光的缘故她错过了无线电覆盖的时间段,但制定计划的森中明青应该知道她在哪里,尽管亚特兰蒂斯现在分不出人手前往长野——没意外的话,现在机动组应该在东京全员出动,阻拦琴酒寻找反舌鸟的脚步。
她是孤身作战,却也相对安全。
如同她预判的一样,诸伏高明在夜色到来之前找到了她和大和敢助,在救护车检查没有大碍后,两人被一起拉回警署。
上原由衣哭着给了大和敢助一拳,而大和敢助在承受完大家都怒火后悄悄把诸伏高明拉到了一边,大概是在交流她的情况。
她误导着大和敢助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本质上是对这几位恻隐之心的二次利用,不得不说,用起来很趁手。
诸伏高明走向她,拿了一件加绒的防风毯披在她身上,她瓮声瓮气地说谢谢,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笔录,基本上诸伏高明问十个字她才答一个字,把自闭表现得淋漓尽致。
到这里为止,一切都没有问题。
上原由衣给她买了些吃的,她除了很喜欢的年糕小豆汤外什么都没吃,在他人眼中看来就是用汤汤水水填了填肚子,下一秒就该昏昏倒地。
诸伏高明拿着笔录和大和敢助不知道聊了些什么,两人的视线频频望向她——不过倒也不难猜,大概是把她想成了亲人去世、寄人篱下又遭受虐待的孤女,在自己都不想活的时候救下了曾经帮助她的警官。
很好,现在是晚上六点三十七,没出意外的话她应该能赶在八点前回去,还能顺便买齐寿喜锅食材——今天一整天吃的大部分都是能量棒一类的东西,饿是真的很饿。
诸伏高明和大和敢助达成一致,后者和上原由衣商量怎么安排她,前者回到她面前:“宫野小姐,你现在住在哪里?”
“和我男朋友住一起。”
“恕我冒昧——”诸伏高明看着她手腕上的淤青皱了皱眉头,“是之前在酒店的那个吗?”
反舌鸟低下头躲避他的视线,默认了。
诸伏高明又问:“你身上的伤,是因为他吗?”
“……”要问是不是他打的,那不是,问是不是因为他,那还真是因为他。反舌鸟一口气哽在喉头,心想有点刺激,你为什么能怎么精准地往你弟弟头上扣锅,这就是亲兄弟之间奇异の心灵感应吗?
她的沉默又被诸伏高明当成了默认,这种怯弱和避而不谈的态度让诸伏高明皱起眉头:“宫野小姐!”
他难得为他人感到一些着急,可是没办法责备她,就像没人有办法可以责备扑火的蛾。
正在反舌鸟张口想狡辩的时候,“啪”的一声,暴雪压断电线,警局停电了。
她没想到会停电,反应慢了一拍,再想尖叫已经不合时宜,只好咬咬牙赌一把肢体语言——警局这种地方有常备的备用电源,来电就在眨眼之间。
在来电的一瞬间,诸伏高明看见宫野夏惊惶地向他伸手——那是一个求救的动作,却在光芒大亮的时候把手缩回了自己的外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