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高明贴心地在手铐内层垫了一圈手帕,于是这玩意看起来愈发像一个用心险恶的情趣用品。
他接着说:“但宫野小姐,你目前最大的问题不是这个,让你睡过去十二小时的不是上原由衣拍来的相框,是你自身的失血、低血糖、缺眠以及伤口发炎带来的副作用。”
“你一直没有放开我,所以医生无法对你进行详细检查,只能验血再处理一下你小臂上的伤口,根据检查结果来看——你男朋友不是家暴,他是谋杀。”
诸伏高明站起来比她高多了,她得仰着头才能对视:“这不是我男朋友……我没必要和你解释!解开手铐!”
“我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所以有专业的心理医生通过我、上原由衣和大和敢助的口述来了解过你进来的状况。接下来这些话你大约无法接受,但事实是移情作用让你在你男友身上放置的寄托超过了临界值,压力和负面情绪都太大——你扑上来咬我的那一口,是典型的急性谵妄症状,而谵妄症状治愈需要十到十二天,我建议你留下来接受看护治疗。”诸伏高明轻声细语地向她解释。
不,才不是什么谵妄症状,她在心里反驳,存粹是本能而已。
“我不听你的建议,”她拉起外套的拉链,一直到立领拉链盖住下巴,“我可以走了吗?警官。”
她警惕地看着诸伏高明,头发和衣服都睡得乱糟糟的,“宫野夏”的外皮已经脱了一大半,露出一双兽类一样敏锐的眼睛,闪闪发亮。
诸伏高明叹了口气:“不是警官。”
“嗯?”反舌鸟偷偷地和手铐较劲,被诸伏高明一把抓住。
“一年前的那次事件,我认识了你和你姐姐宫野明美小姐,你或许已经不记得了,但那时候我和你姐姐脾气相投,谈论了很多,后来索□□换联系方式,在她回到东京后我们其实还有联络。”诸伏高明抿抿唇。
“她和我说过,你回去之后半个月,因为受惊持续发烧呕吐,症状很严重,她担心了很久。”
受惊?倒确实是受惊,不过不是因为被扫黄,是因为琴酒塞进她嘴里的枪管,她就说为什么那时候宫野明美堵在她家门口就为了甩她一巴掌,想来诸伏高明没少撺掇宫野明美“教育”她。
反舌鸟低下头不说话,于是诸伏高明继续:“好不容易好了一点,你又要为你男朋友和男朋友的同期生操持,心力交瘁,她告诉我,你连过年都没来得及回家。”
那年过年……那年过年她和琴酒干掉了原苏格兰威士忌,然后带着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一起去酒吧喝酒,喝得三个人各自艰难。
“原来那一天,”反舌鸟低着头,声音也低低的,鼻音含混,“原来那天明美……我姐姐,在等我回家和她一起过年吗?”
她都快要没有过年这个概念,对外勤人员来说吃好喝好的每一天都是节日,但越是节日的日子反而越不能和同伴聚在一起,出于对彼此的保护。
毕竟有那么多人,埋伏在那么深的地方。
“她几乎每天都在等你、每天都有留你的饭和被褥,还找我问过所有常见药不常见药的用法和注意事项……她说你那个男朋友非常危险,好几次你回家身上都带伤。”诸伏高明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和你男朋友是怎么在一起,但就这些情况来看你们俩绝不是良配,不管是出于责任心还是道德感,让配偶流血流泪都是绝对错误的。”
但实际上危险的是她——出过的任务,跟随的上司,在非良配这方面诸伏景光也不过望她项背。
她甚至觉得有点可笑:诸伏高明,你知道你在拆谁的伙吗?你在拆你亲弟弟的伙、挖你亲弟弟的墙角、说你亲弟弟的坏话。
“够了,”反舌鸟推了诸伏高明一把,她没有流泪,但也知道自己眼圈大约有些红,“别说了,她已经死了。”
“正因如此,”诸伏高明不为所动,“你七月时有一段时间和她失去联络,她拜托了很多人:‘如果见到你请告诉她,并且代为照顾直到她来接你’,我就是其中之一。”
反舌鸟像被打中了七寸的蛇,猛地跳起,睁着眼睛流出眼泪:“可是她已经死了!她不会来接我了!她再也不会给我留饭给我留床了!你——”
诸伏高明俯下身,温和地抱住她,怀里的温度好似睡眠时煨贴了太久,故而没有散去:“我受你姐姐的托付来照顾你。不要害怕,我来接住你。”
你怎么可能接的住我。
你怎么可能接的住我?
我从那么高的天台掉下来、我的肋骨一定断了错位了所以直到现在都疼的无法忍受、我摔出短暂失忆甚至和诸伏景光一样摔出脑震荡,可是我害怕一脆弱事情就会脱离掌控,所以我什么都没有说。
我没有人可以说。
我睡醒的时候身边是把我当敌人的诸伏景光,身上全是发炎的渗血的伤口,窗外的雨雪又冰又冷,冰箱里和厨房里都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我爬起来给自己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