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之前发作时紧皱得弄出了点痕迹的眉头此刻都是放松且舒展的。
这种气氛就像在照顾自己相处多年的恋人似的,使人懒洋洋的。
齐蓟完全明白,自己这一刻绝对可以杀死伊坦纳。
暴君固然敏锐,但此刻他们已经离得太近了,而且他手无寸铁,又是一个这么虚弱疲惫的状态,只要那么一瞬间的迟钝,刀刃上的剧毒就足够要了他的命。
现在的时机简直绝佳到会让每一个剧作家抓着她的手腕拿起匕首来,然而齐蓟只是保持着原有的动作,十分散漫悠哉地垂着头,让和缓的晨风把她直顺的发尾和纱帘吹得轻轻荡起一点儿又落下。
所以说,“米拉”为什么要对伊坦纳动手呢?她不需要梦里的财宝,也对拯救世界不感兴趣,唯一的目标就是尽量不要在怪梦里死去,弄清自己该如何规避那惩罚似的后遗症……而伊坦纳不会伤害她,甚至在保护她,还给予了她最大的权力,要探索或是享受都心想事成。
所以毫无疑问的,他才是站在她这边的人啊。
齐蓟扬起唇角笑了笑,紧接着,伊坦纳就好像察觉到了似的睁开眼睛,目光还有些许游离,看不出是在盯着床帐顶部还是她的脸,深蓝色的眼睛因此显得浅了一些,成了一种高级蓝宝石似的有点清澈的质地。
不过他很快就彻底清醒过来,看着齐蓟一本正经的表情,抬起手背轻轻贴了贴她的脸颊,让深黑的鬓发与指节相触,问:“米拉,你刚才在笑吗?”
齐蓟倒是没有什么扮演面瘫角色的意思,只是气氛到了这一步,她就装作无辜地摇了摇头。
伊坦纳把落在额头和高挺鼻梁上的金色发丝拨开,懒洋洋地笑了,牵起齐蓟的一只手捏来捏去,放在指间比对肤色和尺寸,眼睛微微眯着,嘴角也勾着个愉快的弧度,完全像一只在自己领地上晒着太阳拨弄线球的大猫,只差一条无声地勾来甩去的灵活的猫尾巴。
当了十几天宠姬已经完全习惯了的齐蓟任由他摆弄,另一只手撑在身侧,自顾自出起了神——这个过于真实和丰富的梦仍然没有醒来的意思,如果不是一直毫无痛觉和饥饿带来的异样感,齐蓟简直快要以为这才是现实了。
过了一小会儿,伊坦纳忽然随意问了句:“米拉,你的戒指是亲人留给你的吗?”
他说的就是齐蓟一直戴在左手食指上的那枚戒指,由宽度和厚度几乎相等的两只细细的银环构成,镶着一只仅仅比麦粒略大一丝的纺锤形的深红猫眼石,看起来并不多么奢华夺目,像是十几岁的学生用零花钱随便买来的小首饰。
齐蓟在这个梦开始时还穿着睡着时的睡裙,披着自己的小毯子,所以戴在手上的戒指当然也存在着,大概是因为不起眼,确实一直没人在意过它。
所以齐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实实在在地愣住了一瞬间。
……因为在“现实”那边,除了她自己和她那见不到人影的父亲,没有人看得见这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