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马车轻晃,林宜安有些手痒地掀起帘布的一角,流动地空气和沿途贩卖的油饼子的味道一同让林宜安这个被困小院小半月的病人心情大好,连带着前些日子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俗话说,时无重至,华不再阳。林宜安虽说是多活了几世,但每次都是早早了结,自然是比旁人更喜爱见到的山河风景,一草一木,现在又终于出了趟远门,自然是恨不得眼睛都不要眨一下,将路过的见到的都印到脑海中。
注意到女儿的脑袋都快要伸出车窗了,赵兰敏轻咳一声等林宜安转头的那瞬间,按下她扶在窗边的手,又不忍心对林宜安说什么重话,注视着渐渐长大成人的女儿连连叹气,许久之后赵夫人才开口说。
“都怪我这个做娘的,还儿和复儿都同我讲了,明明你也不是淘气的孩子,偏偏那日缠着我讲话,可娘……还非得去检查什么贴花样式……”
“明明让下人去便也是妥帖的,我真傻,反倒是……反倒是忽略了我的囡囡。”
说话间,赵兰敏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眶含泪,格外动容。
听到这样自责的话语,林宜安也不好再说她的本意,活了几次都是这样想的,恐怕现在忧思过重的赵兰敏就坚持不到慈兴庙。
赶紧岔开话题,林宜安反握住赵兰敏瘦地有些硌人的双手,“娘亲,这次去的寺庙,之前都不曾听说过,活佛转世之说又是何处传起的,不去尚恩寺,反倒舍近求远,想着去那儿?”
被林宜安这么直接地一问,赵兰敏反倒是有些不敢答了,眼睛不由自主地上下瞟着车内装饰,说出的话也没了几分底气。
“你还记得钱夫人吗?为娘的年少之交了,她逢年过节的都来替自己家孩子祈福还愿,说是灵得不得了。娘便想着出趟门也算是陪你散散心了,若不说的夸大些,你爹也不会轻易让我们母女远行。”
到底还是因自己而起,林宜安也不在说话,重重地点点头后乖巧地在旁静坐了。
什么钱夫人,什么活佛,林宜安其实都不在意,只不过是把母亲谨慎小心的样子记到了心底。
怕她关心则乱,怕她将精力浪费,更加怕她自我怀疑而心力交瘁。林宜安庆幸现在没有真的一走了之,要不然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会让母亲自责多久。
好在路途虽远但准备充足,等林宜安下车见到慈兴庙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娘亲执意来此烧香拜佛,定时有她未说出口的打算。
眼前的这座寺庙,不算小,望着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拜的完,但比起盛京的庙宇道观,那肯定是远比不上的。
枣红色的外墙不知多久没有打理,变得发暗发灰,山门处的门槛和门闩都有些老化干裂的痕迹,也不多做遮拦,像是刷了层新漆便草草了事。
寺庙外倒是中了许多树,郁郁葱葱地肆意生长,显然是有人用心打理的。
平平无奇,和娘亲一起踏入这个寺庙前,林宜安已经默默地在心底得出了结论,也不再去期待能有什么得道高僧隐居于此了。
但来都来了,林宜安也必不可能再去扫了娘亲祈福求平安的兴致,安安静静地走在旁边,一言不出地默默将慈兴庙拜了一整圈。
殿内雕塑倒是保管得远比外墙上心,虽没有个个塑金身带宝冠,但也看得出是工匠花费了不少心血制作。
等娘亲给他们几个兄弟姐妹都写好祈福牌子又连带着点了灯加了香,足足忙完一整套,林宜安才得空从大殿出来。
赵夫人许是看林宜安被关了太久,当女儿提出要自己走走时,难得的没有阻拦,寺庙提前被林府清过场,没有闲杂人员,就任由林宜安逛去了。
林宜安刚从大殿出来,沿着石阶踱步,这座寺庙也被方丈完整地带领着礼拜过一次,若是再转一回,恐怕也没有什么特别。
正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走,却有一个意外的僧侣出言,让林宜安的脚步瞬间停下来了。
“这位施主,你身上所背负的因果太多,执着一念,终难成真啊。”
这个声音,林宜安太熟悉了,哪怕只是在湖底听过短短四个字,也足够她记住一生了,诧异地回头就看见一个身着灰色僧衣的和尚。
乍一看,来人就和这个慈兴庙浑然一体,一样的普通和过眼既忘,可就凭这个声音足以林宜安好好和他求教解惑了。
林宜安赶紧弯腰低头,双手合十,谨慎地开口询问,“请教师父法号,何出此言啊?”
“贫僧,法号净空。”净空禅师也双手合十,语气平静作答,“施主亦可称贫僧普真、慧静、弘达。”
轰的一下,林宜安感觉整个人的血气都涌上头顶,这个净空禅师随后报出的三个法号都是前几世,万丰二十五年,圣上点名要护卫国运的僧人姓名。
这类的人名的偏差不少,林宜安也从未放在心上,可现在竟然得知这几人其实就站在她面前,如何能够做到泰然自若呢,林宜安也明白了池塘底的那声叹息恐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