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气冲冲地从曼影宫跑出来,不想留在天庭也不想回府邸,便往瀛洲的方向飞去。
风在耳边呼呼地吹,其实没走多远她便已经平复心绪,懊恼自己的莫名。
她在生什么气呀?
气蛮蛮么?可是蛮蛮也没说什么,不过说死泥鳅和十七感情更好些,这是事实啊。
他们两个彼此间话不多,可即使不说话,也很适应对方待在身旁。这些年敖叡和自己相处得更多,但那种许久不见依然熟悉如故的默契,实是旁人比不了的。
不像她和死泥鳅,打打闹闹是热闹,只要两人不说话,中间就隔着说不出的尴尬。
想到这里,桃之一惊。
她这不会是吃醋了罢……
如果是真的,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是吃十七的醋,还是吃死泥鳅的醋。她想做十七最重要的朋友,也想做死泥鳅的……若是在他们心中的地位都不如他们彼此,确实是令人有些妒忌啊……
她一路哭笑不得地回了瀛洲,来到后山的草坪上。
这会儿瀛洲正在上课,后山一个人也没有。桃之一屁股坐在地上,和这从未体会过的情绪较着劲儿。说是气恼,她深知不该恼得如此莫名其妙,说是没事,又觉得有什么在心口上不去又下不来。她越是想从这情绪中脱离出来,就越是被它带得更远,仿佛被卷进一个旋涡,挣扎着沉入深海。
心念动荡中,桃之身侧带起一阵仙力涌动,在她四周没有规律地乱窜。
法力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从气海漫出,那是修为极高深的仙才会遇到的状况,她没有发现这个异状,只觉衣袍发丝被吹得乱舞飞扬,一时之间分不清究竟是海风吹拨,还是仙力鼓荡。
过了半晌,一股温和的气息从背后传来,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桃之对其极为熟悉信任,他一出现,桃之身侧的仙力就平静了下来。
桃之回过头:“老师来了。”
平时这个时辰那铎应该在给闰丰上课,此时赶来后山,一定是感知到了她的仙力波动。
那铎缓缓走近,像往常一样不疾不徐道:“是不是有疑惑了?”
桃之没有起身,点点头又看向大海:“老师曾经说过,在你的家乡伊甸界,人一出生就是有罪的。”
家乡那个世界的事,那铎从未向桃之以外的人提起过。连与桃之讲起伊甸界,也是因为爱惜此子天赋,授予净化术时,不得不提到术之起源,他所信仰的异世教义。
来到九重天数万年,虽则坚守的教义早已铭刻在那铎的每一丝血脉中,活在那一世的记忆却已模糊得几近消失。自收了这个弟子,那些模糊的记忆才又一点点鲜明起来,每次与她提及有关故里的一切,都仿佛将心中埋藏最深的秘密与人分享,甚是怀念。
那铎眯起双眼远眺大海,颔首道:“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
桃之叹口气,低头揪了一把地上的青草:“老师,我今日便犯了嫉妒之罪……”
那铎见她情绪低落,语气不自觉地比平日更和煦几分:“何为嫉妒?”
桃之对那铎的课业记得很牢,答道:“因别人拥有之物比自己更好而心有不忿。”
那铎颔首,接着道:“那你可心有不忿?”
不忿?桃之回想方才生气的原因。要说不忿,其实倒不至于,大多是对蛮蛮略带挑拨的语气而恼怒。
这么一想,她心情又略好些:“也没有不忿,就是,就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那铎接下来的话,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哪怕真有些许,亦是无妨。”
桃之抬头看向老师:“啊?这是怎么说?”
“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事物是静止不动,恒定不变的。冰置于火上炙烤会化成水,水流淌下来又会浇灭火。花草树木会发芽、开花、凋零、腐败。活物更是要捕食、繁衍、方才能生生不息。”
“同一片土地上生出的数颗小草会争夺营养,羊群啃食小草,狼再猎羊。人想拥有更好的事物,本质上和它们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对于生存的渴望。正是这种本能的渴望,激励着各种生灵欣欣向荣,为咱们广袤的天地,带来生气。”
说到这里,桃之其实觉得老师讲的有点远了。换成别人,她只嫌长篇大论太啰嗦,但她对那铎向来信服,不仅耐心聆听,还沉下心来仔细思索其间的道理。
那铎道:“这七宗罪,为何在花草牲畜上不可称罪,而为何人生来就是罪?皆因天地生灵,只有人开了智慧。智慧使人凌驾于其他生灵之上,却令人争夺的本能失了分寸,过犹不及。”
讲到这里,桃之心中更加清明,她接着那铎的话道:“所以过犹不及,滥用手段,才是罪恶。”
那铎赞许道:“没错。那样的人,心思已不纯粹,浊气自此而出,邪祟自此而来。我创净化术,功法逾深,净的便不是浊气,而是生出浊气的心本身。”
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