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不喜这轻描淡写中的漠视,“我从未在权力之中挣扎过,我被立为太子后,也不需要与人争夺,所以我不会。”
他上位的前几年,孩子没留住过,后来母后生了她,当机立断命众人公布生的是个皇子。那时他大喜,抱着她在她脸上印口水,直到母后和盘托出,他才知她是个女儿。
那时他极失落,但也觉得母后此举极明智。
“万事要先活着,只有活着才能谈以后,若是掌权,要立威以示众!要有人做你喉舌为你说话!要有人做你手中刀为你杀人!要二桃杀三士,以利看众人争夺!如此才可坐稳你的位置。”
她静立门边儿,抬眸,“裴家、吴家、顾家,就是那三士?卢相是你手里的刀,当初保你上位的太后是为你说话的人?”
陈帝眼中带着几分笑,招手。
她犹豫一瞬,只觉得那挥手的样子带着某种引诱,让她既想上前又害怕。
她终是走了过去,只听他道:“朕打算送你去周国做质子。”
……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地小雨声,不大,像是轻微的合声。
夜里,缩在席子上的陈昭高热到呓语,一会儿梦到褚伯恭在教她读书,一会儿梦到她被陈帝送去了周国。
父皇说,他是为了给她一条生路。
可是联想当初他小时候在齐国的境遇,她去了周国能讨得了好吗?
他们都不看好她,褚伯恭是,他也是。她不想去周国。她就这么糟糕吗?
次日醒来的时候,她看到模糊一道身影在忙碌,她盯着看了好一会。
竟然是母后。
她穿着一身红艳艳的绸裙,颈子修长,这么看去像是裹着红绸缎的白瓷,艳丽异常。
时隔三年她再度梳妆。看来真和父皇和好了。
“醒了?”吴皇后伸手拨开她的头发,扭曲的手腕破坏了她的美,修长的手指蹭过陈昭脸颊的时候让她一个激灵。
就好像这只手下一刻就要落到她的脖子上。
陈昭哆嗦了一下,吴皇后看她吓了一跳,收回手,轻声道:“舒服点了吗?”
“母后,我想你。”陈昭坐起扑在了她怀里。
天庆十一年,吴璘回京。
陈帝进行了隆重的迎接,可谁想吴璘宴席上喝得酩酊大醉,竟在醉后玷污了裴贵妃。
天子大怒,当场将吴璘身边的扈从给捅了个穿。
好好的宴会见了血,众人骇然间谴责吴璘。
当日,吴璘满头大汗,叩首不止,请求父皇降罪并卸除他身上的官职,陈帝怒过后,却云淡风轻地说,“不关舅兄的事,是仆人没有起到劝谏之责。”
“还请陛下降罪!”
“若非岳父与舅兄当年相助,朕也不会登基为皇,莫说一个妃子,便是朕的位置也尽数可以给吴家。”
吴璘当场吓得语结,连说从无这等悖逆之心,不住表忠心,而裴贵妃则在听了这样的话后羞愤自尽。
从此裴家与吴家结了仇恨,裴家不满吴家插手朝政,更愤怒他逼死了贵妃,也怨恨皇帝软弱,不过数月,裴家就搜集了吴家与始兴王勾结一处的证据。
这叫陈帝大怒,当即命卢辨去查吴家的罪证,表示既不会偏信裴家也不会偏袒吴家,最后的结果是吴家全家下了大狱,始兴王一家也被屠了个干净。
母后听闻此消息挺着大肚子,拽着她在承安宫外求情,陈帝最终免除了吴家的死刑将他们流放去了烟瘴之地。
不多时母后诞下了皇子。一个真正的皇子。就在父皇兴冲冲而来的时候,那个孩子死了。
死在了襁褓里,窒息而亡。
宫人说皇后一会儿高呼不许任何人碰她的孩子,一会儿又惊呼自己生了个妖怪,总之她们再次进入产房的时候,孩子就死了。
父皇就是那个时候疯的,他砸碎了母后的手骨。
直到入宫的小裴氏有孕,他的疯劲儿减才少了不少,然而上天不悯,不到五个月,丽妃小产,未出三个月,丽妃再次怀孕,却再次小产。
父皇哀恸不能自已,罢朝三日后,接连将这两个未出生的孩子封为亲王。朝中大臣一时炸开了锅,可他们越是反对,他越是坚决。
在他接连失去孩子后,母后的疯病也渐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