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嫌扰了我清净呢。”念舒的声音顿了一顿,“何况,我乃陈郡尹氏之女,只要不犯什么大错,殿下总是会宽和待我的。”
念舒说:“这就够了。”
“您都这样说了。”灯草吸了吸鼻子,“奴婢再也不替您瞎操心了。”
念舒失笑。
“不过你想得也不错,”迎着灯草疑惑的目光,念舒开口了,“一定有人比你还着急……”看着远方某处时隐时现的宫阙,她不禁微微冷笑起来。
大明宫,蓬莱殿。
贵妃沈疏玥正于殿中调香,“再加一点琥珀粉……”贵妃喃喃自语,银勺舀起一点淡黄色的粉末,将它放入香炉中。很快,鎏金的莲花纹香炉便燃起了一股熟悉而香甜的气味——这正是皇帝所钟爱的。贵妃轻轻一嗅,继而微笑道:“好了。”
一旁的侍女连忙给贵妃净手,待将其细细擦拭干净了,便有些忧愁地问:“夫人,陛下今夜会来吗?”
贵妃轻轻一叹:“这岂是我能知道的。”
她走到梳妆镜前,由匠人用锡粉和毛毡精心打磨过的铜镜,映出她娇艳美丽的脸庞,仍旧富有动人的青春气息。贵妃望着镜中的自己,微笑了:“我只知道,陛下今日不来,明日也会来的。”
侍女一愣,而后道:“是呢,陛下向来爱重您……”
贵妃一笑:“这么多年,陛下从未冷落我超过三日……”她给自己缓缓涂上唇脂:“明日便是第三日了。”
侍女心一松,笑道:“是奴婢想差了。”
“你是心急了。”贵妃淡淡道:“你是怕陛下真的恼了我吧。”
侍女慌忙跪下,颤声道:“奴婢死罪。”
贵妃却道:“你亦是忠心为主罢了,又有什么错呢?”她微微一叹,“这也皆是我的过失……”
侍女不敢应声。
贵妃也不在意,只是自己说了下去,“从前梓儿年幼的时候,我还可以告诉自己,说孩子还小,不懂事……”贵妃神伤不已,“到如今,我是完全不能欺骗自己了。”
侍女的心一突,已经知道贵妃口中的他是谁了。她紧紧把额头贴着地砖,一句话都不敢说。
贵妃没有注意她,只是自己站了起来,她行至窗前,望着窗外寒凉的月色,喃喃道:“你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为何还要让我想起你呢?”她深深阖上了眼睛,“……我还是比不过你吗?连我的孩子也……”她的声音渐渐哽住了。
蓬莱殿内一片死寂。
如霜按照贵妃的吩咐办事完毕,便回来了。她走进内殿,见贵妃站于窗前,又有一个小婢女跪在地上,正瑟瑟发抖,不禁皱了皱眉头。“哪里来的不懂事的东西?”她轻轻喝道:“拖出去按规矩处置了。”
便立马有几个内侍入内,要将人拖出去。小侍女甚至连求饶的声音都没发出来。
贵妃这才回过神来,却也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只是道:“怎么火气这么大?”
如霜不语,只是走到贵妃身边,默不作声地给她系好披风,柔声道:“夜晚有风,您仔细着凉。”
贵妃冷冷道:“我现在却是心冷无比。”
如霜微微沉默,轻声道:“您且放宽心,陛下定然会宽宥殿下的……”
贵妃面色更冷:“我只求陛下宽宥么?”她的声音比冰还要寒冷,“陛下……他不再对梓儿抱有期待了。”
如霜一时战栗不已。
她迟疑道,“也不至于如此罢……”
“我还不了解陛下吗?”贵妃轻轻摇了摇头,“他现在很失望,很失望……”
如霜沉默不语。
“太子安然渡过此劫,已经越发难以撼动了。”贵妃的脸上没有表情,“陛下年事已高,纵然对他再不喜,为千秋后代计,定然不会轻言废立了……”贵妃的声音难掩恨意。
如霜不由得惶然:“这可如何是好……”
贵妃冷冷看她一眼,“慌张什么?”她轻轻抚着窗棂,“只要陛下一日尚在,结局便一日未定。”
“我已经赢了一次。”贵妃凝视着窗外高悬的明月,喃喃道:“我还会接着再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