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慢慢向十三岁过渡的五条悟,让五条全家上下都有点烦。
不是有点,是很烦、超级烦、无敌烦。
调皮都算是一种委婉可爱的说法了,这家伙就是个小混蛋,天不怕地不怕四处惹是生非的混世魔王。
有点自大,又有点中二,还带着一股子狂妄傲世的劲头。
和他对练的老师被这小子折磨得头皮发痒就算了,伺候他跟随他的仆从再恭顺仔细,也要遭到不耐烦的驱赶和奚落。
“好烦,能不能别跟着我,闲着无聊自己放个屁追着跑去行吗?”
瞧瞧,这什么话,他的礼仪老师要是听到了非得气晕过去不可,想来这些年的规矩不但白教了,还向着相反的道路一路狂飙。
从小千依百顺着捧着含着如珠如玉养大的主,说话比白眼狼还寒人的心。
也不知跟谁学来的这般粗俗,说话不是屎就是屁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吃喝拉撒一切正常。
“诶,诶,好好”
捧着茶水手巾的侍从笑眯眯的颔首应下,扭头就冷着脸在心里把这小混蛋骂了个十八遍。
教的规矩再多也没用,他不学。态度再好再花言巧舌也没用,他不听。
偶尔拿点逗趣的玩意儿给他耍耍,刚见了笑脸,还没来得及讨赏,这人又如六月的天一样,刷的一下就暗掉了,小玩意转眼抛之脑后。
“少爷,用饭前要净手。”
“少爷,下午的课可不能再翘掉啊。”
“少爷,昨天前天您都出去了,今天可不能再跑出去了。”
立在身旁的人垂下眼,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的,挂着张生无可恋的表情捧读着自己这份工作的台词。
“滚开滚开滚开——”
“滚开啊!都说不要跟着我了!!!”
五条悟烦躁的捂住耳朵,随意踹开拦在身前的人,像只猫儿一样跃上墙头,枝叶抖动,一屋子的人被折腾得鸡飞狗跳的。
最后趁人不注意,他又跟条泥鳅似的咻一下就溜出去了。
即将步入青春期的小鬼还真烦人啊……
也不知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关在巨塔里的公主了,对外面的世界向往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或许这就是越有什么越不珍惜什么吧,可能这就是小少年吧,就喜欢自由,就喜欢自己被挂在悬赏单上四处遭人嫉妒、追杀、通缉的感觉。
要不是无处可去,要不是伺候神子得到的工资高,谁乐意干这么份苦差事啊,一天天排溜须马的,折磨人嘛这不是。
麻木的社畜们领完家主的责罚,又回到岗位上,默默收拾着小少爷留下的一堆烂摊子。
自由,自由,谁都曾渴望过啦。
灰白的抹布浸在水盆里,偶尔一瞥,一截新鲜的嫩绿卷着边儿缠上了廊沿,打扮规矩的侍女出神的望了会,把手伸进水里搅了搅,揉碎了一池日光。
从小她就喜欢这么做了,有时候慢下来,会觉得不单是水里,连指尖也沾染上了太阳的气息。
已不记得自己是几岁来到五条家的,可能六岁吧,也可能五岁,总归是被父母给“送”过来的。
毕竟她没什么咒力,连蝇头都难以解决,还是个柔弱的女孩儿。
虽然她从未觉得自己柔弱过。
但咒术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嘛。一旦涉及到武力相关的东西,战斗力相关的东西,女人们就被保护起来了,和钱财一样,保护着保护着自然隐居庭内。
刚来这里的时候,她觉得五条家真的好大啊。那么多的人姓五条,这位是五条先生,那位是五条太太,什么堂兄堂弟堂姐和妹妹,在孩子干净的眼眸里如同眼花缭乱的万花筒,不停地旋转着。
谁是谁,严厉女人的面孔,胡须浓密的男人,打量的探究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进到了什么张着大嘴的牢笼。
笼子里黑漆漆的,小小的她站着坐着都如履薄冰,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后来,渐渐地,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她站着坐着再也不会出错了。
“嗒”
盆内的水被溅起一连串水花。
每个月也有假期,只是出行的看管比较严厉。行程要汇报,地理位置也要汇报,连做了什么都要说得一清二楚。
可真是奇了怪了,明明他们这些人微之甚微,头顶上的大人物却偏偏喜欢用那点针眼大的小心思来揣摩他们。
好吧,那就揣摩咯,他们这些人没有文凭,没有擅长的领域,吃穿住行被把控,人生的命脉被抓牢,生活不过是睁开眼,把今天的事情做好罢了,很简单。
以前也不是没想过离开。但这里琐碎却清闲,平淡且安逸,神子虽说对他们不屑一顾,但也省去了不少麻烦事。
这样就很好了——尤其对她而言。
延绵的暗枝搭上屋檐,浮华如月色荡开。那些形形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