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音呼吸一滞。
她突然发觉,那场梦带来的,不仅仅是清醒,更是执念。
她从未好好了解顾沧,就一厢情愿地想要弥补前世的过错。
赵嘉音莞尔一笑:“哥哥,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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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辉楼大宴,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圣上借大皇子凯旋的由头,在为他做选妃的准备。
大皇子赵珩是皇后所出,又是长子,在众皇子中的地位不言而喻,而当今唯一的皇女——陛下最疼爱的淑柔公主赵嘉音更是他的同胞妹妹,若是自家的女眷能够嫁给大皇子,未来自然不可限量。
也是因此,今夜的宴席格外的热闹。
往日便喜欢围着赵嘉音转的贵女们,今日更是显得格外殷勤。
赵嘉音却有些兴致缺缺,她隔着女眷屏风,隐隐能看见顾沧正被赵珩拉着到处挡人。
他看起来有些冷清……不爱说话。
耳边贵女们的声音不停响起。
“淑柔公主今日这身,真是美极了!”——不过是寻常宫服罢了,除了颜色不同,连花纹和样式都和往日宫宴是一样的。
“听闻公主的琴艺乃是京中一绝,也不知道今日是否有幸能一闻啊?”——没有,她最讨厌抚琴。
“公主今日城门前为急行军开道,怒斥顾家那个小贱种,真是痛快!”——痛快何来……什么?
赵嘉音突然回过了神。
事情才过去不到半天,这事儿就传遍了?
说话的贵女是江陵郡王府上的表小姐陆知瑶,她见自个儿说的话吸引了赵嘉音的注意,连忙眉飞色舞地加重了语气:“公主还不知道吧,那个顾阮回府后可是被好好教训了一顿,活该!竟敢拦大殿下的马,也不知道是不是怀了什么龌龊心思!”
她谄媚地看向赵嘉音:“公主在城门前给她的教训,真是大快人心!”
这话听着有些不舒服,赵嘉音微微皱起了眉。
果不其然,陆知瑶的话像是一个信号,四周的贵女们纷纷开始对顾阮品头论足起来。
“可不是,那顾阮只是相国公府一个小小庶女,母亲都不知是哪儿来的下九流,身上说不定流着脏血呢!”
“怪不得能做出当街拦车的举动。”
“听说她在府里和下人无异啊。”
……
“少论他人是非。”赵嘉音有些听不下去,开口打断了她们,贵女们安静了一瞬。
前世顾阮可不像如今的光景。
若她没记错,眼前这个陆知瑶便是顾阮的至交好友之一,后来嫁给了三皇子的副将……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宿。
上一世的相辉楼宫宴,顾阮已经顺利搭上了赵珩的大船,破例被嫡母带来了宴席上,出了好些风头,那也是赵嘉音第一次见她。
彼时赵嘉音甚少介入贵女间的事,若非影响世家关系的大事,她从不插手,是以当时她对顾阮并不了解,不过堪堪有个好印象。
但这一次……因为她的先入为主,不但拦住了顾阮,使她未能顺利参加宫宴,也给了贵女们错误的示意,贵女们为了讨好她,已将顾阮当成了头号敌人。
她撬动的山石,只怕会成为压垮顾阮的洪流。
不知为何,赵嘉音并不觉得畅快,只觉得有些气闷,她招来时柳:“扶我出去走走。”
时柳低着头扶住她。
等到走到庭院中,远远将各色的眼神甩到身后,赵嘉音才喘上了一口气。
庭院深深,在灯火通明的相辉楼的映衬下,反而显得有些幽暗。
赵嘉音倚着栏杆坐下来,拿起团扇慢慢摇着,散着酒气带来的闷热。
突然,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在庭院深处响起。
赵嘉音摇着团扇的手一顿,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有人在院子里?
相辉楼下就这一片庭院,酒酣之时偶尔会有人下来醒酒,发出声响也不奇怪。
只见园中水井边有两个婢女正在打水,大概是哪位大人或小姐喝的有些热,要来擦手。
赵嘉音只看了两眼,并未在意,回过头继续摇扇子。
她在院子里坐了好一会,也没人敢来催,赵嘉音眼看着月上中天,楼里的动静只增不减,她头有些疼,便抬手让时柳扶她进去,准备和父皇告罪先行回宫休息。
正在这时,楼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赵嘉音被这声尖叫吓得一个机灵,身上的酒气顿时全散了个干净,她赶忙快走两步,朝楼里看去。
发出尖叫的是一个侍女,看发髻的样式,似乎就是方才在井边打水的侍女之一。
她跪坐在地上,满脸的魂不守舍,而在她的面前,是一个打翻的水盆,水泼了满地,水竟然是浅红色的!
空气中……竟然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