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看向钱昭。
“公主,请喝茶。”钱昭不紧不慢。
赵嘉音端起茶杯,却没喝,手腕转了一圈又将茶杯放下了。
“公主不必这么紧张,请公主来,自然是要礼数周全。”钱昭笑道。
赵嘉音冷笑:“话还真是都让钱大人说尽了。”她轻轻将茶杯嗑在桌面上,“有话不妨直说。”
钱昭顿了顿,喝了口茶:“公主可知道,我和朱侍郎状告公主,皆是陛下授意?”
一句话,一锤定音。
赵嘉音的手一抖,她不动声色地按住了手腕。
“公主不意外么?”钱昭观察着她的脸色,“两条人命,都是陛下为公主铺的路。”
站在一旁的朱勇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赵嘉音却感觉他似乎有些话想说。
钱昭在试探她。
赵嘉音心知肚明,也不断告诉自己相信父皇,不要被钱昭两句话就离间了。
但……那些调查到的事情,却一幕幕在她面前出现。
她心里早已有了疑虑。
“两条性命,钱大人说笑了。”赵嘉音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心中却乱成一团,“朱大人没什么话想说吗?”
朱勇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说什么,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向赵嘉音,脸上也没了方才那阴阳怪气的神色。
钱昭轻咳一声,他立刻又撇开了眼神。
“公主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说的话有几分可信。”钱昭道,“难道公主就不想知道,陛下为何处心积虑设这样一个局吗?”
赵嘉音抬了抬下巴:“你且说说看。”
钱昭道:“有一件事,公主一定不知道。”
他停顿了片刻,似乎想从赵嘉音的脸上找出些动摇和震惊,但却失败了。
眼前这个少女也不过十七八岁,却沉稳得像是历经风雨般,丝毫看不出破绽。
钱昭咬了咬牙:“下个月,晋国使臣就要入京了。”
赵嘉音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钱昭顿时有些得意了起来。
果然,这等大事,朝中鲜有人知,眼前这丫头再怎么地位尊贵,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能有多沉得住气?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件事,赵嘉音早就知道了。
她那一瞬间的停顿,并非因为听说了这件事,而是想起了方才来时在马车上的梦。
前世,宴会后没多久,顾沧被派去东桑治水患,赵珩被委以重任,代天子南巡。
南巡一事,可以说是危险与机会并存,当时的朝野上下都心知肚明,若是赵珩有功归来,太子之位,就非他莫属了。
但她那个哥哥却并不愿意。
赵珩心在军中,梦想成为大将军,而非君王,太子之位对其他人来说是触不可及的云端浮光,他却看都懒得看一眼。
但他虽然素来就是这般自在洒脱之人,却也懂得责任义务,不会真的任性妄为。
坏就坏在他的身边有一个顾阮。
在顾阮的劝说下,赵珩竟当着众多朝臣的面,直接拒绝了南巡的任务。
盛德帝震怒,当晚皇后萧氏脱簪请罪。
赵嘉音连夜请命南巡,代兄长履责,而赵珩也算是遂了愿,被罚带兵前往东桑支援顾沧。
晋国使臣入京的事情,她就是在南巡途中听说的。
也是在后来,她在顾阮的设计下与顾宴华“私奔”,消息传回京中,盛德帝大怒,给她连传三道密令。
等她再回到盛京城时,听到的就是汴安郡主远赴西晋和亲的消息。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密令中写的并不是要她回京,而是要她……不要回。
也几乎是这一瞬间,赵嘉音陡然明白了盛德帝的用意。
弯弯绕绕,命运又似乎回到了相同的轨迹。
朱氏兄妹命案,钱、朱两位大人殿前陈情,陛下推波助澜,都和前世的密令是一个目的。
——阻止她回京,阻止她和亲。
“公主似乎并不意外?”钱昭试探道。
赵嘉音微微垂下眼睫:“钱大人,不必试探我了,我知道或不知道,与你所求应当并无关系。”她再抬起眼时,目光是从未有过的锐利,“这话我只再说一遍,钱大人有事,不妨直说。”
那目光竟然让浸淫朝局多年的钱昭都陡然一惊。
他再也不敢小看面前的少女:“晋国使臣进京,来者不善,陛下想让公主避祸,因此不惜利用朱氏兄妹,但依我看,公主却未必想避吧。”
前世她避了,汴安因此十四岁远嫁,死在和亲路上。
赵嘉音闭了闭眼,没有反驳。
钱昭心中一喜:“此事关键还在朱氏,我们愿意给公主个人情,只要公主身上的一样东西。”
赵嘉音抬起眼:“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