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沿着一个奇怪的路线开始缓缓转动。
双雁盯着它,觉得很稀奇。
盯着盯着,就困了。
最后小傻子的手似乎接住了她。
她揉着脑袋,瞪大了眼,心中猛地一沉。
他把她偷出来了。
“是我没看好偃师。”苏吴道:“但事已至此,或许这也不是坏事。”
双雁颤抖地问:“我们、我们走了多久了?”
“半日了。”吕椒娘道。
看到她眼里克制不住的欣喜,双雁捂着嘴只想哭。
苏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看向秦姜:“你看到沈驸马了?”
在双雁噤若寒蝉的神情中,她回想起出城时,看到的那位沈驸马。
驸马沈璧年逾不惑,有君子端方的气度,相貌也伟正英朗,堪当驸马之位。他对她很和善,但不过点头寒暄几句,便登上自己的马车而去。
他身后跟着一个公主府的内侍,面白声细,恭敬地为他打着帘子。
“你说蛮金蝎看到的那名宦官,手持公主令牌。但公主身边的心腹,只有冯都知一个。”苏吴道:“他若不提,你看得出他像阉人么?”
冯运人高马大,除了没有胡须,其余连一般汉子都比不上其英伟。
而如今不蓄须的男子到处都是。
双雁才不管他们讨论什么机密之事,乌眼鸡似的瞪着偃师渡,眼里快要冒出火来,咬牙切齿,“枉我对你真心实意,你却毁我前程!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摊得你这么个傻子!你滚啊!我要回宫去!”
偃师渡堵在门口,眼眸黑沉沉盯着她。
吕椒娘劝道:“你如今已经私自出宫,马车都走出百里地了,还怎么回去?若被有心人抓到把柄,莫说回不去,就算回去了,也是违逆皇命,不知要怎样受罚呢!”
她拽着双雁的衣袖不让她走。
而偃师渡张开嘴,像个损坏锈钝已久的齿轮终于转上正轨,费力地、迟缓地开始转动,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只有两个字。
“双,雁。”
双雁呆在他面前,两颗泪珠滚出眼眶。
她是吓的,也是惊的,更不知心中五味杂陈是什么煎熬的滋味。
几日来好不容易为自己心中砌起来的冷漠的高墙,只为这两个字,瞬间轰然倒塌。
车中静默了一瞬,只有双雁的抽泣声。
最后秦姜开口,“……你是说,指使贼匪杀我们的,不是公主?”
“若说是驸马,也不是没可能。”苏吴道。
甚至更有理由。
秦蓟做了平川公主暗中的面首,驸马出于嫉妒,使人暗害了他。
那么公主知道这事吗?
“真荒谬。”她想起平川公主认她作女儿,喃喃道。
“另外,我为公主诊过脉,她的脉象虚弱杂乱,与你当时中了燧阳之障时一模一样。”他又道。
秦姜惊讶,但又不是那么惊讶,也不是很难以接受。
她日夜陪伴公主,早已有所预感。
甚至模糊地猜测,集贤殿之所以能压住她的癔症,是因为这里有什么天材地宝,一如那护宝黑蛟的鳞片。
这样看来,佛骨教的问题远远没有解决。
在她思索间,偃师渡已经无师自通,一连叫了许多声“双雁”,一遍比一遍流利,一遍比一遍熟练。
他心性犹如稚子,无善无恶,唯心随所好,心里满是她,口中所念便尽是她。
直念到挂着两行凄泪的双雁脸色通红,抹了把眼泪,恶狠狠地捂住他的嘴,“闭嘴,不许喊我!”
吕椒娘抚掌,只觉云开月明,遂了心愿,笑得花枝乱颤,“好了,前路漫漫,总之我们又团聚了,齐心协力,何愁渡不过难关?”
后头一辆马车里,秃头的无泯和尚双手合十,虔诚默念。
三世佛在上,宿佛在上。
果真,虽事已至此,自愿的、被迫的,总之他们被绑在同一条船上,如若齐心协力,何愁渡不过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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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人杰地灵,人是水乡人,地是江南地。
江南沃野,又以苏杭为盛。
苏州府十里繁华,正是物阜民丰、社稷兴盛的世道。
大街小巷,水陆客漕,从五更鸡鸣,便开始热闹起来,炊烟钻出各家的烟囱,和雾气一起消散在凛寒中,寒意又消散在道旁馍饼热饮的蒸汽中;孩子的嬉戏声被鸡鸣狗吠所掩盖,狗吠之声又被更嘈杂的叫卖和讨价还价的声音掩盖。
新的一日从市集上酥油和白糖的喷香甜腻和牛马骡羊的臭烘烘中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