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旁无屋舍,无田庄,只有猎猎的料峭寒风和死寂孤冷的弯月。
二人身影疾掠,一个占尽优势,另一个只有招架之功。
神元子招招狠戾,间隙却鄙夷地讥笑,“青州四年,你却毫无长进,亏我曾夸你武学奇才!”
无泯内力已然不济,这嘲讽一晃心神,差点没躲过他的铁掌,心头暗沉,预料今夜毫无生机,勉力招架了几式,生生被逼得血气翻涌。
“你道明妃损你清高,自渡世人,却让燧阳害得你折损内力,如今可曾后悔?”
神元子的声音分明在东,却又西边传来,字字句句,讥笑他螳臂当车,掩耳盗铃。
无泯只觉四面八方尽是他的嘲笑,阵脚已乱,却不知他又是一击,疾风骤雨铺天洒下。他将牙咬得出血,把心一横,迟滞半步,便心口一震,被一掌击中,险些震碎肺腑,猛喷出一大口血来。
并不算强健的身体,被裹在宽大的僧袍中,顶天立地,轰然倒下。
临死之时,那双眼仍怒对幽天,失了神采,却不曾阖目。
神元子收势站立,眼中讥讽未褪,迈步跨过他横死的尸身,对这样蝼蚁一般的叛徒,没再施舍一个眼神。他身后的小沙弥们沉默地扛起死尸,趁夜将其扔到乱葬岗,黄土埋身,重归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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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记客栈。
蜡炬淌泪,烛芯焦黑,已然烧尽,一豆明明灭灭的灯火无人问津,兀自不合时宜地照亮方寸黑夜。
秦姜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歪在床上睡了过去,那本日志倒在身侧,泛黄的纸页倾覆乱折。她还没来得及拾起,又是一股穿堂风轻拍屋门,摇振得哗哗轻响。
她坐在残烛里,对外头的黑暗看不清一分一毫。
风中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不,不是风!
是有人在划开她的门栓!
她头皮根根发炸,遽然清醒起来,眼儿瞪得像猫一样,却黑黢黢什么也看不见,实是个睁眼瞎。
“谁在外头!”她轻喝。
那门吱溜一声开了。
一抹疾迅的寒意侵蚀而入,和着那肆无忌惮的脚步声,让她慌乱起来,再顾不得保密和体面,尖声大喊救命。
只在那一瞬间,那脚步的主人终于显现了一个悚怖的轮廓在昏黄的烛光边,是个蒙面黑衣的刺客!
那双凶狠的眼攫住她,手里攥着一把长剑,猛然刺来。
秦姜抱着被子一滚,胡乱地滚到了床尾,耳边清楚听到剑身碰在床格上的沉闷撞击声。随即那细木柱连带着缠绵的幔帐便倒塌了一块。
趁着幔帐飘摇,她狼狈地钻下地,“苏吴——”
剑身一转,千钧袭来。
剑锋紧贴着脑后划下,险些将她头颅劈成两半,散发如瀑,也被削去了一截,蓬乱着,跟着主人一同颤抖。
正当第三剑将将刺来的千钧一发时,秦姜往前一扑,却没跌倒,反落入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耳边铿锵响起金石相击之声。
一瞬炙亮光火划过,刃锋寒芒闪现出来人冷峻的眉眼。
苏吴揽着她的腰身,几乎是挟着她急转退后,自己迎身架住攻势,剑与剑相格,瞬息更一掌袭出!
结结实实的一击,留了三份情面,那人一滞,闷哼出声。
秦姜心神尚未来得及反应,蓦地见刺客身如猿猱,却破窗翻身跳下,逃遁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从前到后,甚至连须臾功夫都不到。
她这才松下一口气,方觉脚软,若不是被携着腰,恐怕一屁股就要瘫在地上。
未着鞋袜的脚这才觉出几分寒意和湿意来。
低头一看,在门外光亮的映照下,隐约可见赤脚踩上了少许血渍。她忙要去找帕子去擦,腰间一紧,才发现仍被桎梏在救命恩人的怀里。
苏吴维持着这古怪亲昵的姿势,却望着空开的窗,微微蹙眉。
秦姜像只缩头缩脚的雀鸟一样,亵衣不整,自肩至腰紧紧与他相贴,分明感受他绵长的呼吸和规律起伏的胸膛,那只紧拥着自己的大手仿佛随时可以将她抱托起来一般。
她自内而外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微一动弹,惊动了他。
苏吴收回目光,望进她的双眸,怔了怔,忽而回过神来,忙松开手,低头却又瞧见她足下的血污,“你受伤了?”
她摇摇头,“恐怕是那刺客的血,他被你打伤了。”
他这才放下心来,将她扶坐在一旁,自己则找来热水为她清洗。
秦姜坐在凳子上,双脚浸入温热的水里,他低垂的眉眼被摇曳灯盏的微光映得温润柔和。
自然,再亲密也不可能让他给自己洗脚。
两人之间涌动着说不出的隐秘暧昧滋味。
为了缓解尴尬,她偏过头,假装环顾四周,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