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一寸厚,是五六年的光景。
秦姜看完,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一个念头升了起来:也不知她最后有儿女了没有?
她仿佛已渐渐不是一个不相干的、隔岸观火的外人,而看着一幕幕旧景重现,知她的喜、她的悲、她不切实际的发愿,被带入了这恍若隔世的悲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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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稽王府历经了大起大落。
一般我们称一处地方的起落,实则是这方土地上的人的起落——比如这间王府。
它最最开始的主人,是先帝之父——闵帝,先帝时为太子,此处不过是他替父督造的行宫而已。
但闵帝没有机会南巡苏州,住进崭新的、富丽的苏州行宫,他此后不到五年就驾崩了;行宫迎来了它下一个主人,自然就是先帝。
虽说先帝在督造行宫时,就住在最先造好的几间便殿里,但实际上,自从回到京城,他便再也没有重踏足苏州。而这间苏州行宫,便一直一直空置着,只由少部分宫人和内侍打理。
又过了几十年,它有了一个真真正正的主人——白天赏玩它的景致,晚上下榻它的寝殿的那种。
这便是天子。他初为会稽王,这间行宫便就势改了个名字:会稽王府。
总有一些人,就像这座宫殿一样,看似起落,实际岿然不动。
秦姜找到了这样一人。
总管带她到时,那人正在浇花。
他很老了,虽穿着体面的衣裳,但腰背弓得很厉害,从她这头望去,几乎只能看见满头雪白的发髻,为数不多地簪起来,别了一根黯淡的银簪。
他浇花浇得很仔细,还有一本小簿子,上头记得清清楚楚,什么花什么草,今日浇了多多少少。这些花草得了他的侍弄,也不负期望地茁茁长着,虽还未开春的天,却满有一股子鲜艳的精神头儿。
总管叫道:“桂翁!”
他连叫了三遍,桂翁才似乎听得了一些响儿,茫茫地抬起头来。
“我听得见!你不用叫那么大声!”他皱着苍老的眉头回答,脸上的沟壑便更多了。
总管是整个王府的总管,敢对他这么说话的人,秦姜便知道,是个比他资历还老的了——虽然她很怀疑桂翁到底听见了多少。
“桂翁少时便跟随督造王府,后当了几十年的总管,只是如今年岁大了,才由小人接管。”总管眯缝着笑眼向她道:“世子有何疑惑,只问桂翁便可。”
桂翁审视挑剔的目光扫过来,秦姜便把那句“倒也不必这样有资历”的话吞了下去。
她摆出了客气的微笑,道:“我想问问陛下从前在王府时,府中是否有一对孪生的姑娘,一为歌姬、一为舞姬?”
桂翁苍皱的老脸抖动了一下,眼皮耷拉,似乎在仔细分辨她的话。半晌,他点点头,带着笃定的神色答道:“王府是有养鸡的,贵人们吃用的珍珠鸡,母鸡最为鲜美,公鸡有嚼劲,需得养个一年……”
总管的一副皮肉都抖了三抖。
“桂翁!世子问您,从前的孪生姊妹!”他是个内侍,声儿一高,就又尖又细,还有点破音,听得人直皱眉:“从前!陛下在王府时!是否有一对孪生姊妹!”
桂翁被他叫得心烦,把浇花壶撂下了,很不乐意地怼他,“声儿那么高做什么!吵得我耳聋!”
但他听到了“孪生”二字,又皱了眉,有些慨然的感喟,看看秦姜,又开始训那总管,“别冒冒失失的,贵人的隐事怎能那样大声地叫喊!公主失了双子,所幸是找回来了……”
在两双发愣的眼睛里,桂翁继续他的超凡理解,“咱们做下人的,贵人想到一,咱们就得想到十;你看看你,把世子装扮得像个……像个小娘们似的,口脂擦得这样红、脸面涂得这样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个内侍,这就很不合适……”
总管腿一软,差点给他跪下来了。
“得嘞得嘞,您老住口吧!”他觑着秦姜的脸色,汗都快下来了,忙描补道:“桂翁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世子您……”
秦姜摆摆手,摸了摸脸,麻木地解释:“我没擦脂粉。”
她就说,也不必这么有资历、这么年老,待个二三十年,不耳背的就行呀!
只是从前公主府的那些下人,竟死的死、换的换,如今这批,都是近些年带来的,除却桂翁,没一个是知晓王府旧事的老人。
恐怕这也是沈璧的手笔。
一旁传来了几声笑意。
她一回头,便见了穿得月白天青、巍然似玉的苏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