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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周周拖延了点时间,韩游救起来时晕过去不省人事。
韩游的娘威南伯夫人匆匆赶来时,众人正在花厅商议这事。伯夫人哭啼不止,刻薄瘦削的脸上满是不依不饶:
“是谁见我儿失足落水的?”
顾周周挪了一小步出来,韩夫人蔑视一眼,见她一副好拿捏欺负的模样,指着她鼻尖:
“真是个丑丫头,好好的平地走路怎么会落水,桥上没栏吗!是不是你推的?”
她一边说,一边逼近,涂着艳丽蔻丹的长指甲就要戳到顾周周面颊。
顾周周被这泼辣模样吓到,被逼着频频后退几步,有夫人看不过去眼,拉下她衣袖,露出瘦弱如芦柴棒的小臂。
“顾二姑娘如此纤弱,你家韩越人高马大,怎么可能推得动他。”
韩越壮如牛马,顾家二姑娘一对比就像只孱弱的鸡仔,桥上的护栏也有半人多高,总不能是顾二姑娘举着扔下去的。
“不可能是顾二姑娘举着扔下去的。”有人这样说。
顾周周只有胆子在心里悄声回应。
她自小力气大,山上寻草药迷路,夜里有狼,被她掐死才活下来。
顾瑶见大局已定,暗自咬牙切齿,仔细将顾周周袖子拉下抚平,将人护在怀里,一副嫡亲长姐护短的模样。
伯夫人有些讪讪,她儿子什么德性她自是知道。但这样自认倒霉又有些不甘愿。
因出这意外搅乱了宴会,侯夫人神情冰冷,冷冷地横了眼顾周周。侯府这些年还没有出过这样丢人的事,都是她回来才带来的灾厄。
侯夫人不喜伯夫人作态,但又不得不摆平这件事,垂着眼居高临下打了个圆场,让丫鬟拿了百两银子给了伯夫人滋补身子。
伯夫人纠扯一番多要了五十两,这事才算彻底停歇。
差点出了人命,午宴吃得也不算愉悦,大体吃完便送走了客人。关起门来,侯夫人侯爷便把顾周周喊去了明辉堂。
侯夫人侯爷坐在两边,神色具是不良。
“跪下!”侯夫人面色沉沉,带着厌恶。
顾周周垂着脑袋,乖顺跪了下来。
侯爷顾枫只谋了个闲职,最喜吟诗作画,风花雪月,与情志相合的侯夫人是对恩爱夫妻,最顺从侯夫人。
顾枫握拳掩唇,不悦道:“知道今日做错了什么吗?”
顾周周摇头。
见这副懦弱没骨气的模样,侯夫人越发瞧不上眼,训斥道:
“平日你孤僻谁也不管你!今日宴会,你既不和瑶儿在一起,身边也不带丫鬟,非要自己一个待着,要不是你好运,指不定有什么更丢人的事!”
顾周周头垂得更低。
“别觉得这事和你无关,韩游是个什么名声,真沾上一星半点,我们侯府的名声就要发烂发臭!你自己嫁不出去不要紧,还要连累瑶儿!”
一大通话发泄出来,侯夫人似是倦了,揉了揉额角,一眼都不想看见自己的亲生女儿。
“滚回院去,《千字文》五十遍,画百张,三日内给我过目。”
顾周周起身,朝两人各行一礼,徐徐地退了出去。
顾瑶立在门口,见她出来,面上一脸关切:“妹妹无事吧?母亲父亲没有责怪你吧?”
对着一脸假菩萨心肠,背里却如此狠心谋害她的人,顾周周如今着实不想给她好脸色,敛眸挡住眼中的寒意。福了身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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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月如钩,星子点点,青白月色如水幕铺落,给树梢庭院渡上一层清辉。
顾周周端坐于桌前抄候夫人罚写的书。
一笔一划,十分认真。
在乡野年幼之时,她未有机会碰书卷,养父母并不允许她读书。
村门口有间书塾,她曾偷偷听过夫子怎么教写字,但一次她听书太入迷忘归家照料,养父母差点发病无人就医离世后,她再也没敢偷学认字了。
那时,养父母虽对她冷淡,但她却把他们当做唯一的家人,是以珍惜万分。
后来她才晓得,有些人的心是捂不热的。
月竹推门进来,端着碗荔枝膏水,细手细脚地合上门,轻声走到姑娘身旁。
姑娘天色暗下来后已更换了两趟蜡烛,念及此,月竹便心疼劝道:
“已经夜深了,姑娘还是早些歇息,明日再抄也来得及。若是抄不完,奴婢也抄得,反正姑娘你字也不好看,随便抄抄就行。”
边说着,边将手里的荔枝水递去。
顾周周喝了,又抄了会儿,洗漱后便睡下。这一天过的惊险万分,才沾枕,便沉沉入梦。
顾周周第二日睁眼时,屋里深黑一片,窗隙里只透出一线幽色的光。
她向来醒的早,往常是要起来做早食,还要去地里。如今虽然没了这些事,可十几年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