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见新嫂子收了金钗做贺礼,心中长舒一口气,脸上笑影儿都深了几分。
可怜李蔚看那盒子,吓得当场出了一身细汗,又不敢看元娘,只僵着脖子看他娘子。连李修、张娘子等人都吃惊元娘怎生如此手笔。张娘子仔细看元娘,见她轻轻摇头便知此时不好问的,于是低头吃茶。
曹老安人回过味来,知道这就是她儿子去年八月间打的首饰,只是没料到元娘偏挑此时还了回来,可见是有意避嫌了。她便笑道:“元娘对你嫂子可真好,小心你娘醋了。”
元娘亦笑道:“您和兄长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嫂嫂,我娘才不吃味呢。”
小曹氏拿着那锦盒,辨出是泰兴银楼的标记,自觉见面礼被比了下去,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礼珍贵,也承了元娘的情,片刻便眉开眼笑接了过去。
这里众人厮见过,周嫂子、杏姐儿并小曹氏的丫头芳儿一起摆上饭来,小曹氏与元娘盛汤布菜,众人安安静静吃了顿早饭。
小子早从街上雇了大车来,饭罢李蔚带娘子回牌坊村拜见众叔伯兄弟并族人等,剩下曹老安人娘儿三个说了几句话,元娘与杏姐儿一言一语商量着把屋子里的几十盆子花儿搬到院里晒太阳,又浇一遍水,便别过此处陪张娘子走回后院来。
她母女两人进了房门,也不在厅里坐,绕过隔断走入张娘子卧房,坐到窗前窄榻上来。元娘跪在榻上支起窗户,外头东风裹着蔷薇花和忍冬的气味扑面吹进来,又香又暖醉入人心,她忍不住开怀深深吸了口气,笑嘻嘻转头向她娘说:“娘,我知道您有话要问我的,是也不是?”
张娘子果然问她金钗之事,她便把前因后果讲了。张娘子听她说完怪道:“怎生不早告诉我,”又说:“三郎实在不像话,不管你们小时候儿怎么好,咱们既与四郎做了亲,他就该收着点儿。如今四郎没了,更要谨言慎行还来不及,他如此行事岂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你这样就很好。”
元娘道:“我那时主意已定,早告诉娘,无非是让娘跟着一起担惊受怕,何苦来。日常无非费些事,远着他些。如今那钗子送给嫂子,我见他早上吓得不行,看还敢来聒噪不?”说着深觉自己机智,微微歪着头抿着嘴笑了。
娘儿两个此时一交心,有些话不免谈得深了些,张娘子犹豫了片刻问她:“如今你守了一年多了,明年四月就满了二十五个月,过后究竟如何你可想过?论礼你没有子嗣傍身,不需要守节的。”
元娘正拿着花剪给当地一架子绿萝、兰草剪黄叶,听她娘问便把花剪撂在炕桌上,敛裙坐下来,想一想才说:“这些我却没细想过。咱们两家两辈子的交情,公公婆婆对我们有恩,四郎生前对我也好,我觉得就这样守着也很好。”
她娘犹犹豫豫说到:“你青春年少的……”
元娘道:“娘说的我明白。以我的意思,眼下日子尚还过得,无须过早忧虑。再则亦为两家情分,出了孝且看公公婆婆如何打算,顺其自然罢。”
元娘从小有主意,张娘子性子又不是要强的,自丈夫死后反倒她听元娘的更多些,见女儿这样说她便罢了,只嘱咐一句:“你父亲在时常教你,做人做事持身要正,娘也望你德行无暇,三郎做错是他的事,别让人家挑出你的理来。”元娘应道:“那是自然。”
第三日新夫妇回门,李蔚与小曹氏辰时从家里出发,申时赶着太阳不落地回来,李蔚便拐到书房歪着看书,打发小曹氏到正房与他母亲说话。
她娘儿两个说了一会儿,小曹氏问道:“四娘下晌没过来?”曹老安人说:“她只头晌和中午在这里伺候,饭后我要歇着,就让她回去自便,你以后也是如此。”
小曹氏因曹老安人是她堂姑妈的缘故,便不似别的新嫁娘拘谨,笑道:“四娘屋里我还没去过,想着过去瞧瞧。”曹老安人兴致很好,便说:“咱们一起去,找她们娘儿两个说话。”
张娘子和元娘刚歇了午觉起床,母女二人正要煎些茶吃,忽听院内响起小曹氏的声音:“客来了,元娘还不快来迎一迎。”
两人从窗户望出去,看到曹老安人携着小曹氏施施走来,忙迎至门口,元娘打起帘子,也携了曹老安人的手,请她厅里东边上手坐了。
曹老安人先说:“午后无事,我带三娘来串个门子,咱们娘儿几个说话打发时间。”又问,“你们做什么呢。”
张娘子斜坐在西边笑道:“正要元娘煎茶吃。”
小曹氏便问:“四娘煎的什么茶?我那里倒存着些建安来的好茶饼。”
曹老安人和张娘子听了一起笑道:“快别说茶饼,元娘最不耐烦擂茶①,家常只爱煮散茶。”
小曹氏便道:“现如今东京(汴梁)、扬州都流行点茶,书生文人及富家郎君、娘子们斗茶用的都是好茶饼子,我看娘房里用得多的也是茶饼,或点茶、或煮茶都相宜,咱们这样人家倒少见用散茶了。”
话音未落,元娘从里间走出来,手捧着一个大大的都篮,一边把风炉、茶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