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尘揣着去浊丹和残册回到长安已是两日后,刚好赶上了宵禁的时刻,因为他的淮王身份以及有御赐的龙鳞佩,一路上倒是无人敢拦他。
他踩着夜色纵马疾驰于长安道上,一路奔袭回府。
府上冷清清的,他生活简单,以往常年也不在京中,故此伺候的下人也很少,多是负责洒扫饮食的仆奴,贴身伺候的没有几个。
“我算着你应是今日到的,但看着这么晚了,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他卸下一身骑装,便见裴聿撑着拐杖走出来。
“你提早在我府上等我了?”他问。
“是啊,上次你行程匆忙,都还未来得及同你好好叙旧,今日一早就来你府上等着了。”
如同他和阿宝在薛府有自己的住处,自他开了淮王府后,阿宝和东无在王府也有自己的院子,只不过到底是年纪成熟了,为了避嫌,东无的院子只有他们三个才知道,东无一次也没有在王府过夜过,相当于只是名头上存在。倒是阿宝,只要他俩同时在长安,阿宝几乎就会搬来王府短住,几欲成了王府实实在在的半个主人。
“折妄,你府上仆妇有没有和你说,东无院子遭人轰了?”
“什么时候的事?”李不尘有些疑惑,脚步声却开始往东无的院子走去。
“我今早来的时候,听下人说的,他们也不知道那是东无的院子,就倒了一棵桂花树,清理了便没叫人来修缮。”裴聿腿脚不如李不尘灵活,拄着拐杖奋力追上李不尘:“但我觉得实在奇怪,为何其他院子什么事也没有,就东无的院子好生生的出了事情,会不会是东无出了什么事情?
“你别乱说。”李不尘打断了他,但脚步却越走越快:“东无的院子我设了阵法的,连接着整个王府的大阵,按理来说,不会出问题的。”
裴聿终究还是走不动路了:“你先走吧,我随后过来。”
李不尘这才想起他腿脚不便,歉然地对他说:“我走慢点好了。”
“没事,你先走吧,我主要担心是不是东无出了什么问题。”裴聿同样歉然地看了看他,无奈地说道。
李不尘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好像不太会说话,思考良久他才对裴聿说:“阿宝,我向皇兄请旨设立揆异局,皇兄答应我了,现下缺人得紧,你来帮我吧。”
自从裴聿腿瘸了后,李不尘便觉得裴聿消颓了太多,他有心拉裴聿一把,但不知道如何帮他,这种事情说太明显了他还是担心会伤到裴聿的自尊心,让裴聿随他一同去揆异局,给裴聿找点事情做,或许他会振作起来吧?
但坦白来说,在外人眼里看来裴聿其实并不算太消颓,只是李不尘和裴聿他们两人一同长大,他能感知到阿宝自从堕马后,话比以往少了很多。
“揆异局?”裴聿闻言疑惑,可他又觉得这个名字听得有些耳熟,好像东无去年和他说过,李不尘一直有个降妖伏魔、匡扶太平的梦,他想要弄一个专门去捉妖抑邪的机构,招募一些能人异士,一起维护天地间阴阳秩序,但他不懂妖魔,更没有这方面的慧根,于是听了只当听了。他回忆了会儿,试探性地说道:“东无先前好像和我提过,是你想弄来驱妖邪的那个机构吗?”
“东无和你说过?”这下轮到李不尘疑惑了:“我何时和她提过?”
“像是去年吧……但我也不太确定,等找到东无,你自己去问……”裴聿顿了顿:“折妄,你说我们找得到东无吗?薛家真是完全无辜的吗?”
李不尘原是侧着脑袋的,听见这话,他便猛然回过身:“连你也不相信薛大人他们吗?”
“不是不信,只是朝廷太复杂了,还有薛府这么多人占着朝廷要职,难免他们会与这个贪墨案的一些细节有些交会,就算他们做一些事时自己不知道,可就在无意识时成全这场贪墨案的发生。”
“阿宝,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李不尘看着裴聿,他总觉得眼前的人和记忆里有些不同了。
但裴聿只是摇了摇头:“折妄你心思太纯了,幼时我们心性未开,人间真恶要长辈们来教,你虽在长安,但也算未交涉过人心的复杂,后来长大一点,懂事一点了,又心中只有修道学艺,如今回到长安,你难免会觉得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裴聿话还未说完,便被李不尘打断:“听不懂,你说得太长了。”但他还是看了看自己的兄弟:“阿宝,你今晚怎么了?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裴聿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轻快地笑了笑:“没有,我只是这几年经历得比你要多一些,想得就可能要多一些。”
不只是他,想来东无也是。
裴聿苦笑着在心里腹诽了一声,虽然长大后,他和东无因男女大防,有在刻意避嫌,比不上年少亲密,但他和东无见面时,能透过东无愁怨的眼睛发现她的变化,好似他们三人,只有早早去了山中道观修行的李不尘还保有幼时的赤诚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