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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檄匆匆翻看着奏折,他平素皆很是整齐,如今那奏折却散乱的摆在矮几上,他匆匆看罢这个又去翻阅那个,恨不得将姜诺写下的一字一句都刻在心头,可看得愈多,心里却愈发空落落的……
姜诺曾在折子里提起,要送自己一份惊喜,为此手还受了小伤。
自己未曾问伤,也未曾问惊喜,如今想来,才恍然晓得她是在备订婚宴的篆刻……
姜诺曾在折子里提起,她冬春换季容易咳嗽,但很快就会好,
而他呢,等到她终是好透了,他方知有这档子事儿……
明明同在京城,他和她,却陌生得像是处在不一样的世间。
李檄捧着奏折,心头如同被剐蹭了一处,涌起难言的灼疼酸涩。
说来多可笑,他是她的未婚夫,和她所住之地,不过咫尺。
可如今他却如过客般,在一页页翻看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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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了请期的风波,姜家上上下下都急得头顶生烟,可这是皇家之事,眼看皇帝前脚走了,姜诺又面容平静,如同什么都未发生一般,不论他们问什么都柔柔搪塞回来,他们又不能扯着追问,只得带了关怀不失恭敬的笑意,请姜诺回她单独的小府邸了。
早有两个年约四十多岁的嬷嬷在此地等候。
六时道:“姑娘,这两位都是姜家账房上的嬷嬷们。”
姜诺朝她们一一行礼,之后开门见山道:“两位嬷嬷也晓得,我母亲除去实业,还有一笔可观的银钱嫁妆在府邸,可如今那几个匣子却几乎是要空了,如今是伯母在管家,我一个姑娘家,也只好趁着没人才能去查那匣子里的账目,这几帐都是数出来的现有的钱数,这一张是母亲的嫁妆单子,麻烦合在一起,再算出少了的数目。”
两个嬷嬷笑道:“当时我们都还是干粗活的仆役,是夫人身边的王妈妈,教了我们不少查账的法子,我们才有了这口营生,姑娘尽管吩咐,不必客气。”
“姑娘的法子很对,先不要打草惊蛇,等有了账目,再说下一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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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宫中燃起烛火,书案上堆叠了一摞姜诺的奏折,李檄久久出神。
王公公不由暗叹,从前陛下一股脑将那些奏折放在库房里,如今又非要珍而重之的抱到书案上。他轻咳一声安慰道:“陛下也莫要太过忧心伤怀,依老奴看,陛下和姑娘那对彼此都是情意深重的,大风大浪都过去了,这点小波折,也不算什么。”
从前陛下刚被囚在北苑,虽说先帝对陛下是拳拳爱子之心,可旁观的人又如何晓得,就连陛下自己也未免惊慌,当时人人自保,都恨不得和陛下撇清关系,可唯独那姜家姑娘,无论旁人如何劝说,坚决不退这婚约……
不说这远的,就说陛下刚继位时,章家也是费尽心思想把那两个女儿塞入后宫,还找了钦天监算姜诺出身不吉等语,陛下也未曾将那言语放在心上,反而把种种流言都给平息了……
之前的风波都未曾让二人分开,姜姑娘的女儿家小情绪,自然更是无关紧要了。
李檄却缓缓道:“这次和以往怎能一样?以往是外因,可如今……”
李檄说到此处微微摇头,站起身走到窗畔,望着天边月色久久沉默。
女儿本就多情细腻,今儿两人见了面,又说了那般多的话,再加上请期不了了之……
想必诺诺此时,更是比自己心焦意乱。
也许不远处的侯府,诺诺也正对了这天边皎月,望月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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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此起彼伏。
姜诺,六时,吉祥,还有刚来的那两个嬷嬷,几人正连夜算账。
“姑娘,算出来了,一共少了三百五十万两千九百五十五十七两金。”
“这么多钱,这可都是明晃晃的金子啊……”吉祥心疼的出气都不顺畅了:“我倒要去问问大房,这些金子都去了何处。”
姜诺示意吉祥先稳住,又转向那两个账房上的嬷嬷:“两位嬷嬷看,我母亲这份放在府邸中的现钱嫁妆,为何会少了这般多,难道真的是伯母用了不成?”
“姑娘,夫人陪嫁的实业如今都在大房手里,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大夫人要用钱,有多少法子可以筹,她又何必要用这府中的现成金银,反而落了贪二房嫁妆的名声,再说这么大的数目,大夫人要用,不管是填家中亏空还是置办私产,家中账房定然不会没有丝毫痕迹,可见,这笔钱不是大夫人所用……”
“嬷嬷说的是。”姜诺笑笑道:“我堂兄从前说这笔钱家里一分未曾用,全都填了国库的亏空,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那嬷嬷一脸恍然:“这就说得通了,若是这钱给了皇家,那整个姜府上下都不会说什么,就算被人知晓,也是有恃无恐。”
“对,棠公子在户部办差,差事办得都极好,如今一想,那些差事,哪个不是要银子的